平安夜的阳光透过结着薄冰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冰花的纹路把光影切成星星点点的碎片。林溪刚把书包放进抽屉，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周窈拽着她的胳膊往苏晓晓的座位努嘴，眼睛瞪得溜圆：“快看！苏晓晓的桌子快被苹果淹没了！红的绿的堆成小山，比圣诞树上挂的还多，简直是小型苹果博览会。”
林溪踮起脚尖望去，果然看见苏晓晓的课桌像座小小的果园。红富士、蛇果、冰糖心挤在一起，包装纸闪着镭射光，金色银色的丝带在暖气里轻轻晃动，连桌角的空隙都塞满了苹果礼盒，烫金的“平安”字样在阳光下晃眼，反射的光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苏晓晓正弯腰从桌肚里往外掏苹果，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动，发梢沾着片亮晶晶的金箔，是从哪个礼盒上蹭到的，在光线下闪闪烁烁。
“我的天，这得有几十个吧？”周窈掰着手指算，指尖在空气中点来点去，“光进口蛇果就有五个，个个红得发紫，还有那个烫金礼盒装的，我妈上次在超市看要八十块，说是新西兰空运的，带着南半球的阳光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往操场的方向努嘴，语气里藏着兴奋：“你看楼下，体育生们正往教学楼跑呢，手里都抱着苹果，不用问也知道是给谁送的，这阵仗跟送接力棒似的。”
林溪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果然看见几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往楼上跑，蓝色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号码的运动背心，号码牌在风里啪啪作响。最前面的是体育队队长赵磊，他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苹果礼盒，红色包装纸上印着巨大的圣诞树，丝带在风里飘成小旗子，上周运动会他冲过百米终点线时，就是这样敞开外套笑着挥手的，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运动服上，亮得像星星。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赵磊就出现在教室后门，手里的礼盒比刚才又大了一圈，显然是又在楼下加了几个苹果，礼盒边角都被挤得变了形。他把礼盒往苏晓晓桌上一放，桌面晃了晃，旁边的钢笔滚到地上，在“匀速直线运动”的笔记上划出浅痕。“平安夜快乐，晓晓。”他的声音洪亮得像操场的广播，震得窗玻璃都嗡嗡响，耳尖却红了，抓着礼盒丝带的手指关节发白，“我妈说吃苹果要吃够十个，才能平安一整年，这些够你吃到明年开春了。”
苏晓晓的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她把苹果往桌肚里塞，礼盒太大塞不进去，只好放在椅子旁边，占了半条过道，路过的同学都得侧着身子走。“你送这么多干嘛？”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被赵磊的大嗓门盖过，“我、我吃不完会坏的，放久了就不甜了。”赵磊挠了挠头，运动服袖口沾着草屑，显然刚训练完就跑来了，鞋边还沾着跑道上的红土：“吃不完分给同学啊，大家一起平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说完他转身就跑，运动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像在掩饰慌张，背影都透着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一节课间，体育生们像约好了似的，轮流往教室里送苹果，跟接力赛似的无缝衔接。先是短跑队的李明，抱着袋冰糖心，每个苹果上都贴着小纸条，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加油”，字迹龙飞凤舞，撇捺都带着股冲劲，和他跑步的姿势一样潇洒，跑一百米时他的步频快得像装了马达。接着是篮球队的陈阳，拎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热苹果茶，还配着个陶瓷杯，杯身上印着篮球图案，热气从杯口冒出来，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我妈煮的，说冬天喝暖身子，你上次说嗓子干，这个润喉。”
苏晓晓的桌肚很快就塞不下了，苹果都快堆到桌面上来，她只好把苹果往储物柜搬，周窈自告奋勇帮忙，两人抱着苹果经过走廊时，听见体育生们在楼梯间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耳朵。“赵队送的礼盒够大吧？我特意让我姐在网上订的，说是最大号的，能装下十个苹果。”“陈阳居然送热饮，太会了吧？早知道我也弄点特别的，光送苹果显得多没创意。”“你们说晓晓会喜欢我的苹果吗？我在每个上面都画了笑脸呢，画了半节课，手都酸了。”
林溪帮苏晓晓整理苹果时，发现每个苹果都藏着小心思，像藏着体育生们笨拙的浪漫。赵磊送的蛇果礼盒里，垫着层金色的纱纸，底下压着张运动会的照片，是苏晓晓给夺冠的赵磊献花时拍的，照片上她的马尾辫歪在一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照片背面写着“那天你笑起来比金牌还亮，晃得我差点忘了说谢谢”。李明送的冰糖心贴满了星星贴纸，每个星星后面都写着句物理公式，显然是请教了学霸，最底下的苹果上贴着“F=ma，我的加速度永远向着你，速度快得停不下来”，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箭头末端画着颗爱心。
“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物理？”苏晓晓把苹果放进储物柜，指尖划过那些公式贴纸，嘴角忍不住上扬，酒窝都露出来了，“上次运动会我给他们讲题，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们都记住了。”周窈突然指着个包装简陋的苹果，上面用红色马克笔画着个篮球，球框里投进个苹果，苹果上还画着笑脸：“这个肯定是陈阳画的，他上次体育课说‘投篮要像送苹果一样准，必须正中靶心’，当时你还笑他比喻奇怪，说苹果又不是篮球。”
午饭时，食堂的广播在放圣诞歌，甜腻的旋律里混着饭菜香，苏晓晓的餐盘里堆着各种苹果制品，像座小小的苹果塔。有体育生妈妈烤的苹果派，酥皮上撒着糖霜，咬一口酥皮渣掉在餐盘里；有切好的苹果块，淋着酸奶，上面还撒了麦片；还有杯热苹果 cider，杯口插着根肉桂棒，热气腾腾的，闻着就暖乎乎的。赵磊端着餐盘坐在她们对面，运动服换成了干净的校服，头发还带着湿意，显然刚洗过澡，发梢滴着水落在衣领上：“我妈说多吃苹果对嗓子好，你不是报了平安夜晚会的合唱吗？吃了这个唱歌不跑调，跟我的百米冲刺一样稳。”
苏晓晓舀着苹果派，酥皮渣掉在餐盘里，她慌忙用勺子扒进嘴里：“你们不用总给我送东西的，太麻烦了，训练那么累还惦记着这些。”陈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手里举着个苹果花篮，青苹果和红苹果交错插着，用银色丝带绑着，丝带末端还挂着个小小的篮球挂件：“这是全队凑钱买的，每个苹果都刻了字，你看这个。”他拿起个红苹果，表皮上刻着小小的音符，刻痕里还嵌着点金粉，“知道你喜欢唱歌，专门找水果店刻的，刻字师傅说这个音符最难刻，跟投三分球似的得找角度。”
下午的自习课，苏晓晓的储物柜被苹果塞得满满当当，连柜门都快关不上了，她一打开柜门，苹果就滚出来好几个，在地上滚成小火车。她翻出个被压在底下的苹果，包装纸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用麻绳系着个小小的运动奖牌模型，是用易拉罐拉环做的，边缘被磨得很光滑，显然是怕划伤手。打开后，苹果上贴着张便签：“虽然没拿到金牌，但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来自替补队的小宇”，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小宇是那个总坐在场边的男生吧？”林溪想起运动会时，总有个戴眼镜的体育生给大家递水，眼镜片上总是沾着雾气，“他上次帮你捡过掉在跑道上的错题本，说‘学霸的本子比接力棒还重要，丢了可就跑不赢了’。”苏晓晓把那个苹果放进书包最里层，牛皮纸被她抚平了褶皱，手指在“小宇”两个字上轻轻划了划：“他跑步总掉棒，训练时总被教练说，却记得我所有习惯，知道我不吃香菜，喝奶茶要三分糖。”
放学前，体育生们突然在教室门口排起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苹果，从大到小排成斜线，像在做队形训练，队列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赵磊站在最前面，捧着个巨大的红富士，上面用金色颜料写着“平安”，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领奖台，冠军位置画着个扎马尾的小人，手里举着苹果，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商量好了，晚上晚会结束，操场见，给你个惊喜，保证比夺冠还让人激动。”
苏晓晓抱着书本站在教室门口，看着眼前的苹果长龙，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垂都红透了。周窈在她耳边小声说，手指悄悄指了指体育生们的口袋：“你看他们的运动服口袋，都鼓鼓囊囊的，肯定还藏着别的礼物，这苹果只是前菜，正餐在后头呢。”林溪看见陈阳的口袋里露出半截乐谱，纸页边缘卷了起来，赵磊的外套里塞着个吉他拨片，闪着银色的光，连替补队的小宇都攥着支刻着音符的钢笔，笔帽上还缠着根红绳。
平安夜晚会开始后，苏晓晓在后台做准备，化妆镜前突然多了排苹果，每个上面都贴着张便签，写着鼓励的话，像列队加油的小士兵。“合唱时别紧张，就像跑八百米一样，匀速呼吸就行，把台下观众当萝卜白菜——赵磊”，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萝卜；“你的声音比篮球空心入网还好听，空心入网是唰，你唱歌是哆来咪——陈阳”，字迹旁边画了个冒着音符的篮球；“我们都在台下给你当啦啦队，比喊加油还卖力，嗓子都给你喊哑——全体体育生”，后面画着一群举着加油棒的小人，脑袋都是苹果形状。
轮到苏晓晓合唱时，她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身上，暖得像阳光。她看见台下第一排坐着整队的体育生，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个苹果，在黑暗中像举着小小的灯笼，苹果表皮的反光在脸上晃来晃去。赵磊举着最大的那个，苹果上的笑脸在手机闪光灯下亮晶晶的，比他夺冠时的金牌还亮。唱到副歌时，她看见体育生们突然举起苹果，拼成个大大的爱心，苹果的反光在墙上投出温暖的光斑，像无数颗跳动的星星。
晚会结束后，苏晓晓跟着体育生们往操场走，寒风吹起她的围巾，赵磊突然从背后拿出个苹果花灯，里面的LEd灯串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苹果表皮的纹路，在地上投出星星点点的影子，像撒了把碎钻：“这是我们用吃剩的苹果核种的小灯，虽然不精致，灯串还是从废弃的圣诞树上拆的，但每个灯珠都代表我们的心意，一颗灯珠一份心。”
陈阳抱着把吉他坐在看台上，弹起了刚才苏晓晓唱的歌，琴弦的震动混着晚风，温柔得像羽毛。其他体育生们围着她站成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苹果，随着旋律轻轻晃动，苹果碰撞的声音像在打节拍。小宇突然举起个苹果礼盒，打开后里面不是苹果，而是叠成苹果形状的千纸鹤，每个翅膀上都写着句歌词，纸鹤的尾巴系着细细的银线：“我不会画画也不会刻字，手指太粗总把纸划破，只能把你的歌声折成纸鹤，这样歌声就不会飞走了。”
苏晓晓看着眼前的苹果小山，看着体育生们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耳朵，突然明白这些苹果里藏着的不只是平安的祝福。赵磊的苹果里有笨拙的认真，像他跑步时从不偷懒的脚步；陈阳的苹果里有细心的观察，像他投篮时精准的瞄准；小宇的苹果里有沉默的守护，像他总在赛场边默默递水的身影。就像他们在跑道上冲刺的执着，在球场上拼搏的热血，把最热烈的心意，都藏进了一个个红彤彤的苹果里，藏得笨拙却真诚。
回去的路上，苏晓晓的书包里装满了苹果，沉甸甸的压着肩膀，勒出浅浅的红痕，心里却暖融融的，像揣着个小太阳。她掏出那个刻着音符的苹果，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在嘴里爆开，混着晚风的凉意，像这个冬天最温暖的馈赠，甜到心里都泛起了蜜。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上挂着的苹果花灯轻轻摇晃，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跳，温暖而热烈。
第二天早读课，苏晓晓的桌角摆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苹果核，每个核上都贴着小小的标签，写着送苹果的人的名字，标签颜色都和苹果对应，红苹果配红标签，青苹果配绿标签。周窈凑过去看，发现每个苹果核旁边都放着颗糖果，和苹果的颜色对应，红苹果核旁是草莓糖，青苹果核旁是薄荷糖：“你这是在做苹果收藏吗？比集邮还用心，连苹果核都舍不得扔。”苏晓晓笑着把赵磊送的苹果核放进罐里，标签上画了个小小的领奖台，冠军位置插着面小旗子：“这不是收藏，是把他们的心意，都好好收起来，等以后想起来，就能看见这些甜甜的回忆。”
窗外的阳光照进教室，落在玻璃罐上，苹果核的纹路在墙上投出细碎的影子，像片小小的星空，闪烁着温暖的光。林溪看着那罐苹果核，突然觉得平安夜的苹果从来都不只是苹果，里面藏着的是少年们最纯粹的心意，像体育生们在跑道上留下的脚印，清晰又热烈，把每个未说出口的喜欢，都酿成了这个冬天最甜的果实，藏在苹果的清香里，藏在少年们滚烫的心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