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秋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他站在那里，身形仿佛与脚下擂台、与头顶苍穹融为一体，一股浩瀚、磅礴、堂皇正大的剑意冲天而起！他手中那柄原本平平无奇的长剑，此刻青光大盛，剑身仿佛变得透明，内里有无尽云霞流转，符文隐现，发出清越悠长的剑鸣，与整个天璇主峰的灵脉隐隐共鸣！
天霄剑诀！天璇剑宗镇派绝学，非掌门或下任掌门候选不得修习！据说练至大成，可引动九天清霄之气，剑意所至，万邪辟易，有开山断岳之威！
台下，所有弟子，包括那些心高气傲的亲传，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这才是天璇剑宗真正的底蕴，是大师兄沈怀秋一直被温和外表所掩盖的、足以令人仰望的真正实力！
就连高台之上的掌门和峰主们，也都不自觉地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欣慰与期待。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浪，层层叠叠地向我涌来，挤压着擂台上的每一寸空间。这不再是洛飞雪那种锋芒毕露的冰寒，而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深沉的威压，仿佛整个宗门的气运都加持在了沈怀秋一人之身。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非但没有畏惧，眼底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火焰。对嘛，这样才够劲！砍翻那些杂鱼有什么意思？要打，就打最强的！
斩风在我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不是恐惧，是兴奋！风魄奶凶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尖叫：“主人！主人！这个好吃！这个一定大补！”
“那就……吞了他！”我咧嘴，露出一丝近乎狰狞的笑容。
没有裁判口令，因为到了这个层次，任何多余的形式都是对这场对决的侮辱。
动了！
沈怀秋率先出手！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平刺！
但这一剑刺出，却仿佛引动了九天风云！青光暴涨，化作一道横贯擂台的巨大青色剑罡，剑罡之中，隐隐有龙吟凤哕之声，携带着沛然莫御的堂皇正气与无匹锋芒，如同天穹倾塌，向我碾压而来！剑未至，那恐怖的剑压已经让我脚下的白玉地面寸寸龟裂！
“来！”
我狂啸一声，不退反进，斩风剑由下而上，逆势撩天！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蒙蒙剑气，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那一缕混沌，迎向那浩荡青霄！
“混沌·开天！”
这是我目前能施展出的，最具攻伐性的混元剑意！模拟混沌初开，清浊分离的那一瞬，将包容与湮灭的特性催发到极致！
“轰隆隆——！！！”
灰与青，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意，如同两颗陨星，狠狠撞在一起！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爆发！整个天枢台剧烈震动，防护结界发出刺眼欲盲的光芒，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眼看就要崩溃！几位峰主同时出手，磅礴灵力注入，才勉强稳住结界。
碰撞的中心，空间扭曲，光线湮灭，只剩下最纯粹的能量乱流在疯狂肆虐、互相侵蚀、湮灭！
青光堂皇，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和秩序，将这“异端”的混沌彻底净化、镇压。
灰气混沌，则如同无底深渊，疯狂地吞噬、分解着那浩瀚的青霄剑意，将其化为自身养料。
僵持！短暂的僵持！
沈怀秋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无往不利的天霄剑意，在接触到那灰色剑气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种更本源、更古老的力量在不断消解、同化！这感觉，比面对魔气还要诡异！
我同样不好受，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天霄剑意确实霸道无比，那磅礴的力量如同长江大河，源源不绝，我的混沌剑意虽然本质更高，但修为的差距是硬伤，吞噬转化的速度，隐隐有些跟不上对方冲击的速度！
“不能硬耗！”
我心念电转，脚下步伐变幻，身影陡然变得模糊，试图凭借风魄赋予的瞬移能力，避开剑罡正面，寻找破绽。
“没用的。”沈怀秋声音平静，仿佛早已预料。他剑势不变，那巨大的青色剑罡却仿佛拥有了生命，如影随形，封锁了我所有闪避的角度，速度竟然丝毫不慢！天霄剑意，锁定的不仅是身形，更是气机！
“啧！”我暗骂一声，这龟壳剑法真是难缠！
既然躲不开，那就硬碰到底！
我猛地将斩风剑往身前一插！双手急速掐诀，丹田内的混沌珠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灰蒙蒙的灵光透体而出！
“风魄！助我！”
“嗷！”小正太虚影自我背后浮现，银灰短发飞扬，雷纹瞳仁闪耀，他双手虚按在斩风剑柄之上！
“嗡——！”
斩风剑身剧震，表面的雷纹与灰光交织，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吞噬之力爆发开来！那灰色的剑气漩涡骤然扩大，旋转速度暴涨，不再仅仅是吞噬，更像是一张贪婪的巨口，主动撕扯、掠夺着那浩荡的青光！
“什么？！”沈怀秋脸色终于变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天霄剑意，竟然在被对方强行抽取、剥离！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剑道认知的范畴！
“给我……吞！”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灰芒大盛，将混沌灵根的潜力催发到极限！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横贯擂台的巨大青色剑罡，前端竟然开始崩解、消散，化作精纯的灵力流，被灰色漩涡疯狂吸纳！漩涡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隐隐泛起了青金之色！
“不可能！”台下有人失声惊呼。
“大师兄的剑罡……在被吞噬？”
“这凤轻尘……到底是人是鬼？！”
沈怀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猛地抽身后撤，同时手掐剑诀，那残存的青色剑罡轰然爆散，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青色剑丝，如同天罗地网，从四面八方向我罩来！竟是打算以量取胜，分散我的吞噬之力！
“散则为丝，聚则为罡！天霄剑网！”
无数青色剑丝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切割空气，发出嗤嗤声响，瞬间将我所有退路封死！
面对这无差别覆盖的攻击，我的混沌漩涡也无法完全吞噬。
“那就……以点破面！”
我猛地拔起斩风，不再维持漩涡，将所有吞噬而来的、尚未完全炼化的狂暴能量，连同我自身的混沌灵力，尽数灌注于剑尖一点！
斩风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剑尖处，一点极致的灰芒凝聚，那灰芒之中，蕴含着青、金、蓝、赤、黄五色流光，混乱而暴戾，仿佛一个微缩的、即将爆炸的混沌世界！
我对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剑网，以及剑网之后脸色凝重的沈怀秋，刺出了至今为止，最强的一剑！
“混元……归寂！”
咻——！
那一点灰芒脱剑而出，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它撞上了青色剑网。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坚韧无比、足以绞杀金丹的青色剑丝，在接触到灰芒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灰芒所过之处，开辟出一条绝对的“虚无”通道，直指沈怀秋！
沈怀秋瞳孔骤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他狂吼一声，将剩余灵力尽数注入手中长剑，天霄剑意凝聚于剑尖，化作一点极致凝练的青星，悍然点向那缕灰芒！
“天霄……破晓！”
青星与灰芒，于擂台中央，无声碰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刻——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撼动灵魂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骤然扩散！
“噗！”“噗！”“噗！”
台下靠得近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就连高台上的峰主们，也身形微晃，面露骇然！
防护结界，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碎裂，化为漫天光点消散！
擂台中央，光芒散尽。
我和沈怀秋依旧站立着。
他手中的长剑，剑尖已然消失，断面平滑如镜。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身形摇摇欲坠，全靠残剑支撑才没有倒下。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挫败，有一丝释然，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输了。”
他手中的半截残剑，“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我拄着斩风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灵力和魂力，混沌珠子都黯淡了几分，风魄也缩回剑身没了声息。但我，还站着。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擂台上那拄剑而立的身影。
赢了？
凤轻尘……赢了大师兄？
赢了施展天霄剑诀的大师兄？！
天璇剑宗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诞生了？！
掌门缓缓站起身，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肃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到擂台边缘，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擂台，扫过神色萎靡的沈怀秋，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本届宗门大比，终战，胜者——”
“凤轻尘！”
“自即日起，凤轻尘，为我天璇剑宗，第七十二代——首席弟子！”
短暂的寂静后，如同山洪海啸般的欢呼声、惊叹声，终于冲破了压抑，席卷了整个天枢台！
“首席！首席！首席！”
“凤师姐！！”
“天佑天璇！”
无数道狂热、崇拜、敬畏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掌门，又看了看脚下这片被我几乎打碎的擂台。
首席？
这才只是开始。
我抬起头，望向云海之上，那若隐若现的、通往“剑冢”核心区域的入口。
钥匙，在我怀里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