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碑文的黑金光芒如潮水般将李云飞吞噬。
他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坠入无底深渊。
眼前骤然一变——
血月高悬,天魔教祭坛之上,苏媚披散着长发,赤足立于九幽血阵中央。
她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妖娆笑意,可眼角已滑下两行血泪。
阵法运转,无数符咒如锁链缠绕她的四肢,抽离魂魄。
“云飞……别过来。”她轻声说,声音像风中残烛,“这是我命定的归宿。”
“放屁!”李云飞嘶吼,想要冲上前,却发现身体被无形之力钉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血阵轰然爆发,苏媚的身影在猩红烈焰中寸寸崩解,化作点点星尘,随风消散。
心口剧痛,仿佛被人狠狠剜去一块肉。
场景再转——
华山之巅,大雪纷飞。
林诗音白衣胜雪,剑锋染血。
她挡在他身前,背后是魔教长老狞笑的脸。
那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她后心,她咳出一口鲜血,却仍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温柔得让人心碎。
“别死……我不许你死。”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画面!甚至连风的方向、雪落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诗音!”李云飞怒吼,想要接住她倒下的身躯,可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角,她的身体便如琉璃碎裂,片片飘散。
第三幕降临——
东海之滨,狂浪滔天。
东海女王立于风暴中心,玄色龙袍猎猎作响。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竟有从未见过的柔情。
“记住,江湖不该属于任何人,而该由活着的人书写。”
话音未落,她纵身跃入雷霆旋涡,身影被风雷撕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一个又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死去。
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命运,死于牺牲,死于……他无法保护她们的无力。
“不……不是这样的!”李云飞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地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鲜血,“我明明已经变强了!我拿到青竹剑法,学会破脉十三针,打通任督二脉……为什么还是护不住你们?!”
梦璃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轻得像一片叶:“这是你内心最深的恐惧——你怕自己终究只是个街头混混,不够格守护这些为你赴死的女人。你嘴上说着浪荡,心里却比谁都渴望被需要、被信任、被爱……所以,心魔才以此攻心。”
“闭嘴!”李云飞猛然抬头,双眼通红,“你以为我看不透吗?这些都是假的!是幻象!但她们的感情是真的!她们为我流的血是真的!我欠她们的命,也他妈是真的!”
他一拳砸向地面,青竹笛嗡鸣震颤,体内残存的医道真气与武学内劲疯狂对冲,经脉如刀割火燎。
可他不在乎疼。
他在乎的是——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们死第二次!
“苏媚跳下血池那天,我说过‘下次换我替你’!”
“林诗音为我挡剑那夜,我发誓‘谁动她,我灭谁满门’!”
“东海女王舍身封印玄音时,我就知道——这一路,我不想再一个人走!”
他缓缓站起,浑身浴血,却挺直脊梁。
双掌猛按胸口,催动那两枚烙印在皮肉深处的印记——一枚是苏媚以心头血画下的“天魔同心契”,一枚是林诗音以剑气铭刻的“华山归心印”。
两股力量交织冲入识海,如同烈火点燃干柴!
“我不会让你们死!”他仰天咆哮,声震四野,“哪怕轮回百世,踏碎黄泉,我也要把你们一个个从鬼门关拽回来!我李云飞可以是个混蛋、是个浪子、是个不守规矩的疯子——但我绝不是个逃兵!”
轰——!
整片幻境剧烈震颤,裂缝自脚下蔓延至天际。
那些虚假的记忆开始崩塌,苏媚的笑容凝固,林诗音的身影褪色,东海女王的残影化作风烟。
就在最后一丝光影即将湮灭之际——
一道柔和却穿透万古的声音,轻轻响起。
“孩子……你终于找到自己了。”
虚空之中,一名素衣女子缓步而出。
她眉目温婉,气质出尘,一袭青衫如竹影摇曳,手中握着一支半透明的青玉笛。
她的眼神,像是看透了千年悲欢,又似包容了世间所有苦难。
正是苏青竹残魂。
她望着李云飞,嘴角浮现一抹慈爱的笑:“你不再是那个只为活命而挣扎的街头少年了。你有了想护的人,有了不敢输的理由——这才是真正的‘归一之道’。”
李云飞怔住,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师父……我……我没丢你的脸吧?”
“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一个‘人’。”苏青竹轻声道,“而不是一把只会杀伐的剑。”
她抬手,指尖轻点他眉心。
刹那间,一股浩瀚清明的气息涌入神魂,修补着他濒临崩溃的经脉,唤醒沉睡已久的潜能。
“接下来的路,我会陪你走完最后一步。”她说完,身影渐渐淡去,唯有一缕灵光没入青竹笛中,笛身泛起温润碧光,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李云飞握紧笛子,呼吸沉重。
因为——
大地忽然剧烈震动。
一声低沉悠远的嘶吼,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古老而纯粹的灵音之力,震得空气都在扭曲。
灵音碑下方,泥土崩裂,碎石飞溅。
一只巨大的蛇尾破土而出,鳞片泛着幽蓝光泽,每一片都铭刻着失传的古纹。
紧接着,是庞大的头颅缓缓升起,竖瞳如熔金般睁开,冷冷俯视着这个敢于挑战秘境之人。
它没有立刻攻击,只是静静盘踞,仿佛在等待什么。
等待一场真正的较量。大地龟裂,尘浪冲天。
那巨蛇盘身而起,躯体如山峦般耸立,幽蓝鳞片在残月照耀下泛着冷冽寒光,每一片都仿佛镌刻着远古的咒文。
它的双瞳熔金流转,凝视着李云飞,目光中没有杀意,却有千钧威压——那是来自天地本源的审判之眼。
“凡欲掌控共鸣者,皆需胜我!”灵蛇开口,声若洪钟,音波如潮水般震荡而出。
刹那间,空气被撕裂,地面崩塌成蛛网状,碎石尚未落地便已被震成粉末!
李云飞猛然蹬地,青竹笛横于胸前,体内真气疯狂运转。
苏青竹残魂注入的那一缕碧光在他经脉中奔涌,宛如春溪破冰,唤醒他每一寸濒临枯竭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场对“心、意、力”三者合一的终极试炼。
你配不配?
这不仅是灵蛇的质问,更是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拷问。
音波风暴扑面而来,他嘴角溢血,却咧嘴笑了:“老子从小在巷子里被人追着砍都活下来了,现在怕你一条蛇?”
他猛地将青竹笛插入地面,双手结印,引动识海中两道烙印——
“天魔同心契”燃起赤红妖火,情之极,焚心不悔;
“华山归心印”迸发雪白剑芒,义之重,万劫不避!
双力交汇,直冲眉心!
就在濒临爆体的瞬间,他仰天长啸,一式“共鸣斩·归一式”轰然斩出!
青竹笛化作一道碧虹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笛音乍响,如凤唳九霄,剑气随音而走,音波伴剑而行,二者交融,竟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那是心灵与天地共振的频率!
“轰!!!”
音浪与蛇口喷出的灵音风暴正面撞击,空间为之一滞,随即炸开万丈光霞!
整座秘境剧烈摇晃,仿佛天地都在颤抖。
灵蛇庞大的身躯被震退半步,鳞片簌簌作响,竖瞳骤然收缩。
它感受到了——那一击中,不只是力量的叠加,而是灵魂的共鸣。
一个曾以为自己只是混世浪子的人,竟以情为引、以义为基,真正触碰到了“归一”的门槛!
它低吼一声,不再进攻,而是缓缓低下头颅,巨大的蛇首垂至李云飞面前,声音低沉而庄重:“你已配得上这股力量……共鸣之力,非强者可驭,唯心诚者得之。”
风停了,血月隐去,四周的废墟竟开始缓缓愈合,仿佛时间倒流。
李云飞单膝跪地,喘息粗重,手中紧握的青竹笛嗡鸣不止,笛身碧光流转,似有生命般轻轻颤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某种更深命运的开端。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梦璃从虚影中走出,白衣飘然,眸光如星河倒映。
她看着李云飞,唇角微扬,声音轻柔却不容忽视:
“你以为,这只是为了让你变强吗?”
她抬手指向碑文深处那团仍未熄灭的幽光,
“不……”她低语,“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