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刚触到晶石表面，便被那股冰寒刺得一颤。
灵奴——不，此刻他更愿称对方为\"沈长风\"——掌心的温度顺着晶石缝隙渗过来，混着锈锁链的金属味，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师父被黑影拖走时，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腕，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昭儿，守好玉衡轩。\"
记忆里的声音突然清晰，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深吸一口气，银匣残片压上晶石的瞬间，点化之力如活泉般涌进掌心。
残片上的灵脉先是暗了暗，又\"轰\"地炸开刺目青光，像把淬了灵火的刀，顺着晶石最细的裂纹钻了进去。
\"顾昭！\"苏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紧绷。
他余光瞥见她指尖快速结印，淡金色的镇灵盾在庙门处撑起，盾面映出远处晃动的火把——至少七个人，为首灰衣人的引魂铃在夜风中轻响，铃声里裹着让他心脏骤缩的沉香味。
那是师父常用的檀香，混着老榆木柜台的气息，在修复室里飘了整整二十年。
\"快！\"苏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镇灵盾表面开始泛起细密的裂纹。
她盯着灵奴胸口那道赤契符文，原本暗红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灼烧。\"赤契在崩解，是他自己在撕毁封印！\"
\"这不是普通灵奴。\"哑僧的骨杖突然点在顾昭脚边，青灰色光纹顺着青砖爬向庙门，与苏绾的镇灵盾连成一片。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晶石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这些是赤契强行覆盖的痕迹——他是断契体系中的某一代继承者。\"
断契？
顾昭的瞳孔微缩。
他曾在师父留下的残卷里见过这个词，说是与古物守护体系同源的隐秘传承，每代继承者以血为契，镇压最凶的邪物。
可师父从未提过具体细节，只说\"断契已绝\"。
\"说出你的名字。\"顾昭咬破指尖，在晶石上画出一道反咒印记。
鲜血滴在青光大盛的晶石表面，腾起一缕黑烟。
他能感觉到晶石里两股力量的角力更剧烈了——那股熟悉的温暖突然变强，像师父当年握着他的手修复古玉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灵奴的眼仁里，最后一丝红光开始消退。
他望着顾昭，深褐色瞳孔里浮起雾气，像是被封印多年的记忆正在破冰。\"我......我是......\"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落在古画上的灰，\"沈长风。\"
\"沈长风！\"哑僧的骨杖\"当\"地砸在地上。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第七代断契继承者！
三十年前在漠北失踪的沈长风！\"
顾昭的手猛地一颤。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暴雨夜的玉衡轩、师父被拖走时掉落的半块玉牌、苏绾十六岁在镇压现场捡到的半枚铜铃......这些碎片突然连成线——每段记忆里都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赤红色纹路，与沈长风胸口正在崩解的符文如出一辙。
\"他们用我的灵魂做实验。\"沈长风的声音清晰起来，他望着自己布满裂痕的手掌，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身体，\"玄阴盟抓了我，剥离意识封入晶石，造出了第一批灵奴。
他们想......\"他突然剧烈咳嗽，晶石表面的裂纹如蛛网般扩散，\"他们想用断契的血，复活被镇压的邪物。\"
\"你是第九代。\"沈长风抓住顾昭的手腕，他的手已经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灰，\"找到千机阁影壁后的东西，你会知道......玉衡轩为什么消失。\"
\"沈前辈！\"顾昭想抽回手去扶他，却触到一片虚无。
沈长风的身体正在消散，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终于卸下了百年枷锁。\"阻止他们......玄阴山的血池......\"
\"轰——\"
晶石在顾昭掌心炸裂。
碎片飞溅的瞬间，一道血色符文腾空而起，如同一支利箭直插夜空。
顾昭下意识抬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灼热的空气。
那符文裹着腥甜的血气，眨眼间消失在玄阴山方向的云层里。
\"那是玄阴盟的召魂令！\"苏绾的镇灵盾\"咔嚓\"一声碎裂，她踉跄两步扶住庙柱，额角渗出冷汗，\"他们发现灵奴失控了。\"
哑僧的骨杖突然迸发刺目青光，在庙门处重新布下防御阵。
他盯着血符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玄阴山......要变天了。\"
远处的钟声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像无数根钢针刺破夜幕。
顾昭望着掌心残留的晶石碎屑，那里还沾着沈长风最后消散时的温度。
银匣残片不知何时落在地上，九条盘绕的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正对着中间的\"昭\"字，吐着信子。
\"顾昭。\"苏绾的手覆上他后背。
她的指尖还带着镇灵术的余温，\"玄阴山方向......\"
她的话被一阵低沉的震动声打断。
地面微微晃动，庙外的老槐树簌簌落着叶子。
顾昭抬头望向玄阴山的方向，那里的云层突然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苏醒。
沈长风最后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你是第九代......\"
而银匣残片上的龙纹，正随着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