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的微光里，苏寒握着剑胚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刚用记忆碎片筑出第一座山峦，风里突然裹来的铁锈味便顺着鼻腔钻进来——那是血的气味，是他在魔神窟、在天道战场闻过无数次的，属于旧纪元的腥甜。
\"轮回未尽，因果未清。\"
血字在新凝的天空裂开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荒古命纹在掌心灼烧，像有团火顺着血管往心脏窜。
这不是痛，是警示，是共生枷锁里姬九黎残留的感知在拉响警报。
他抬头望着那行血字，剑胚上的星轨突然扭曲成漩涡，像是要把整片天空的光都吸进去。
\"九黎？\"他低唤，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掌心的命纹却没像往常那样泛起她的虚影，只余下一点暖意，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胸口发闷。
直到他看见云层下翻涌的黑雾。
那黑雾起初只是指甲盖大小的墨点，在山峦与记忆碎片的缝隙里蠕动。
可不过眨眼间，它便裹着几片未成型的桃花瓣、杂役房的青瓦屑，疯狂膨胀成遮天巨幕。
苏寒握剑的手紧了紧，剑胚突然在掌心震动，像是在替他数心跳——咚，咚，咚，每一声都撞在他耳膜上。
\"你以为斩断了命纹就斩断了因果？\"
姬九黎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起，带着点沙哑的疲惫，像被揉皱的绢帛。
苏寒瞳孔骤缩，他分明记得在斩断共生枷锁时，她的意识碎片该随着天道法则一同消散的。
可此刻那声音就在他脑海里，带着他熟悉的梅香，混着魔神窟石壁的冷意，\"天道从未真正死去，它只是换了个方式活着。\"
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苏寒顺着她声音指引的方向望去，看见黑雾中心有团幽蓝的光，像极了太初圣庭祭坛下镇压的法则源晶。
那些本该被他斩碎的记忆碎片正往那里钻，杂役房的青瓦、姬九黎白纱上的血、桃花簪的木痕，全被扯成细流，汇进幽蓝光团里。
\"看清楚，\"姬九黎的声音更清晰了些，带着点无奈的叹息，\"那是我们未能终结的过去。\"
话音未落，黑雾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一个身影从幽蓝光团中走出。
他穿着苏寒从未见过的玄色法袍，衣摆绣着鸿蒙系统的混沌纹路，左胸处别着块碎裂的玉牌——那是初代系统宿主的标志，苏寒在系统空间的古籍里见过画像。
残魂的脸半隐在黑雾里，右眼是正常人的琥珀色，左眼却翻涌着星河般的混沌光，像极了苏寒觉醒荒古圣体时，命纹里浮现的上古画面。
\"你们以为能逃得掉？\"残魂开口时，苏寒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像千百年的回音在耳道里炸响。
他抬手一挥，刚成型的世界边缘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苏寒亲手种下的山峦开始崩塌，记忆碎片被狂风卷得漫天都是，杂役房的青瓦砸在他脚边，碎成齑粉。
\"不过是换了棋盘罢了。\"残魂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刃刮过金属，\"天道要的从来不是毁灭，是轮回——而你们，不过是新的棋子。\"
剑胚在此时发出龙吟。
苏寒只觉掌心一烫，原本温驯的剑胚突然爆发出炽白光芒，剑身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纹路：那是魔神封印的暗纹，是姬九黎心窍的金纹，是他吞噬过的九百九十九件兵器的残影，此刻全纠缠在一起，像团烧红的铁水。
剑胚震动的频率快得他几乎握不住，却又在即将脱手时，剑身突然渗出温热的血珠，顺着他虎口往下淌——那是剑胚在认主。
\"吼——\"
剑胚发出的不是剑鸣，是野兽般的低吼。
苏寒望着剑身翻涌的光，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噬兵组合技\"。
原来这招从来不是单纯的吞噬，是剑胚在感应到威胁时，主动融合他体内所有力量：魔神封印的残力、姬九黎的共生印记、甚至他每次血祭时献祭的生命力。
此刻的剑胚不再是兵器，更像头被唤醒的凶兽，正用剑身的温度传递着情绪：警惕、愤怒、还有一丝……期待。
\"真正的终局，才刚刚开始。\"
剑胚的低吼里突然混入人声，像是历代剑主的残魂在共鸣。
苏寒望着剑身上跳动的光，突然笑了——那是他在杂役房被欺辱时咬着牙憋回去的笑，是在魔神窟濒死时含着血沫的笑，此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所以你才突然认主？\"他对着剑胚低语，剑身的光猛地亮了三分，像是回应。
黑雾里的残魂显然没料到这变故。
他琥珀色的右眼闪过一丝慌乱，抬手要再挥出一道法则。
可苏寒更快——他反手握住剑胚，荒古命纹在左手炸成金红的光，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织，像两条蛇在血管里撕咬。
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却也让他的视线更清晰了：他看见残魂脚下的幽蓝光团在动摇，看见记忆碎片不再被吞噬，反而顺着他命纹的光，重新往山峦的方向飘。
\"这一次，\"他转头望向识海里姬九黎的残影——那是她剥离恶魄时留下的最后一点意识，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白光，像朵即将消散的云，\"我们一起，把故事写完。\"
姬九黎的残影动了动，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剑胚突然自行出鞘三寸。
寒芒划过虚空时，苏寒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声响。
他顺着剑尖方向望去，黑雾深处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景象：那是片他熟悉的星空，是他前世作为弑天剑尊时，站在鸿蒙尽头看过的星河。
\"欢迎回来，弑天者。\"
声音从缝隙里传来，熟悉得让苏寒的呼吸一滞。
那是他前世的声音，带着千年寒霜的冷，却又混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剑胚的震颤突然变得急促，像是在催促他往前，又像是在警告他危险。
黑雾再次翻涌，将那道缝隙重新吞没。
苏寒握着剑胚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望着逐渐稳定的世界——山峦不再崩塌，记忆碎片重新归位，连天空的血字都淡了几分。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旧敌的残魂、天道的轮回、还有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都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会落下。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命纹，那里还残留着姬九黎的温度；又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胚的星轨正与他的心跳同频。
风里的血腥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碎片里的梅香——那是姬九黎挑开他乱发时，剑刃上沾着的味道。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