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宫殿的轮廓在星海中愈发清晰，混沌之气如活物般缠绕三人周身。
苏寒每走一步，小腿都像陷进凝固的岩浆里——魔神之力正顺着脊椎往上窜，腐臭的腥气从喉咙里翻涌而出，他死死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这才压下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戾。
\"寒哥。\"林无涯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清冽。
剑灵的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背，微凉的触感顺着皮肤渗进血脉，魔神之力竟乖顺了些。
苏寒侧头，看见林无涯眉心的剑纹隐隐发亮——那是破劫剑胚与剑灵共鸣的征兆。
\"九黎？\"他又转向身侧的女子。
姬九黎的长发被混沌之气掀起，发间星辰坠子忽明忽暗，她的指尖抵在唇上，星眸里翻涌着苏寒从未见过的情绪：困惑、疼痛，还有一丝近乎狂喜的释然。
\"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她突然抓住苏寒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在疼。
像被封在冰里的火种，现在有人拿锤子敲冰。\"
话音未落，空气中响起细碎的吟唱。
那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又像是远古巨钟在云层里震颤，苏寒的荒古天命纹突然发烫，腕间的纹路化作金色细流窜上手臂——这是命纹主动运转的征兆。
他闭眼，任由命纹吞噬那些混乱的声波，再将它们拆解成可理解的信息。
\"鸿蒙初开时的神谕。\"他睁开眼，眼底泛着金光，\"这宫殿......是鸿蒙之气凝结的实体。
我们脚下的每一块砖，都是被封印的规则碎片。\"
姬九黎的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跳动如擂鼓。
她能感觉到，宫殿深处有团灼热的光，正顺着她的血脉往识海钻——那是属于她的、被天道刻意抹去的记忆。\"里面有......\"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我与你签订共生枷锁的契约。
还有......\"她突然顿住，指尖死死攥住苏寒的衣角，\"还有你前世斩我时，剑刃刺进我心口的温度。\"
苏寒的呼吸一滞。
前世的记忆对他而言始终像蒙着雾的镜子，但此刻，当姬九黎的指尖抵在他心口，他清晰地听见了心跳声——不是自己的，是她的。\"走。\"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覆上她手背，\"去把雾擦干净。\"
林无涯突然抽出破劫剑。
剑身嗡鸣，剑身上那道淡红的\"姬九黎\"血字正在剥落，像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冲刷。\"这扇门的锁芯，是鸿蒙玉牒的碎片。\"他举起剑，剑脊对准宫门缝隙，\"而我......\"他转头看向苏寒，眼底映着青铜门上流转的星芒，\"本就是你前世斩落的右臂所化。
你的剑，该由我来送它回家。\"
\"无涯！\"苏寒想要阻止，却见林无涯手腕轻振，破劫剑已没入门缝三寸。
剑身突然绽放万丈金光，那些剥落的血字化作金粉飘向空中，在剑脊上重新凝结成两个古篆：\"鸿蒙\"。
\"这是剑胚真正的名字。\"林无涯的声音开始虚化，他的身体正像雾气般消散，\"当年你用它斩碎鸿蒙，它便被天道抹去本名。
现在......\"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苏寒眉骨，\"该让它认主了。\"
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门缝里涌出的混沌之气突然凝结成实质，化作无数金色锁链，将破劫剑与宫门锁死。
苏寒的荒古圣体自动运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顺着与剑胚的联系涌过去——那是剑胚在吸收他的本源，为最后一击蓄力。
\"咔嚓——\"
第一声碎裂响在头顶。
三人抬头，看见青铜门中央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裂缝里透出刺目的白光。
姬九黎的星辰剑突然从她掌心飞起，精准地插进另一道缝隙，剑鸣声与破劫剑的龙吟交织成战歌。
\"走！\"苏寒拽着姬九黎的手腕冲进裂缝。
门内的白光裹住他们时，他听见林无涯最后的声音：\"记得......替我看新的日出。\"
门内的景象让三人同时顿住。
那是片悬浮在混沌中的空间，无数金色命纹如活物般游走，它们纠缠、分裂、重组，最终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却让人直觉它在注视自己——那种被看透灵魂的压迫感，让苏寒的圣体都泛起鸡皮疙瘩。
\"你终于来了。\"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三人耳膜生疼，\"走了四九重劫，过了千兵之厄，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可还愿意承担最终的代价？\"
苏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魔神封印已经松动到37%——这是系统提示过的临界值，再进一步，他会被魔神彻底吞噬。
但此刻，他望着眼前由命纹构成的存在，突然想起第一次签到时，系统提示的\"七日血祭\"；想起每次吞噬兵器时，剑胚上浮现的至亲姓名；想起姬九黎每次为他承受反噬时，嘴角溢出的血。
\"什么代价？\"他握紧破劫剑，剑身上的\"鸿蒙\"二字正在发烫。
\"你的命，她的命，还有这方世界所有生灵的命。\"命纹巨物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你要改写的不仅是轮回，是鸿蒙的规则。
而规则，需要血来养。\"
姬九黎突然上前一步，将苏寒的手包进自己掌心。
她的指尖还沾着之前咳血的痕迹，却暖得惊人：\"他问的是'是否愿意'，不是'值不值得'。\"她抬头看向巨物，星眸里映着流转的命纹，\"我们从杂役房的破窗下并肩看雪时，就没怕过代价。\"
苏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姬九黎时，她裹着太初圣庭的玄色大氅站在杂役院门口，眼尾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
那时他以为她是来刁难的，却在她转身时，看见她大氅下露出的一截素色中衣——那是被杂役们嘲笑的、洗得发白的旧料子。
\"我愿以命换命。\"他将破劫剑举过头顶，剑身倒映着姬九黎的脸，\"但有个条件。\"
\"说。\"
\"让她忘记所有痛苦。\"他转头看向姬九黎，拇指轻轻抹过她眼尾的泪痣，\"包括我。\"
姬九黎的瞳孔骤缩。
她刚要开口，苏寒的指尖已按在她唇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唇在颤抖，像片落在他掌心的雪。\"记得我们的记忆天平吗？\"他轻声说，\"你忘的，我替你记。
等新的纪元来了......\"他笑了笑，\"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命纹巨物沉默了。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从破劫剑中飞出——那是林无涯最后的残魂。
他的身影虚得几乎透明，却还是勉强弯起嘴角：\"老大，我帮你把剑胚喂饱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记得......带九黎看日出。\"
剑光没入剑胚的刹那，破劫剑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
剑身上的\"鸿蒙\"二字化作金色火焰，将三人笼罩其中。
苏寒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圣体本源、甚至灵魂碎片都在被剑胚吸收——这是兵解重生的最终形态，也是他能给出的全部。
\"斩！\"
他大喝一声，破劫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向命纹巨物。
金色的光刃撕裂混沌，所过之处，命纹纷纷碎裂成星尘。
巨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它的身体开始崩解，那些被封印的规则碎片如暴雨般坠落。
苏寒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姬九黎的指尖也开始消散——他们的存在，正在被规则的崩解吞噬。
\"寒哥！\"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苏寒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还能摸到微弱的心跳，\"你听......\"
远方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那声音穿透混沌，穿透崩解的规则，像道劈开长夜的光。
\"新的纪元......开始了。\"
他的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
三人脚下的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下方恢弘的大殿轮廓——汉白玉的柱子上刻着太古神纹，殿中央的祭坛上，放着块泛着幽光的玉牒。
而在他们即将消散的视野里，最后一幕是：那方玉牒上，\"天命\"二字正在剥落，露出下方被覆盖的、属于鸿蒙的真正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