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苏寒的意识体像一片被风卷着的薄纱，在混沌气流里忽聚忽散。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那是识海本源受损的轰鸣，每一下震颤都带起细碎的星光，像极了前世斩天剑碎时的模样。
“你体内有我种下的创世圣体，理应归我所有。”
冷硬的声音刺破识海的喧嚣。
苏寒的意识体猛地一颤，抬眼便见那道身影已从模糊变得清晰：白发如瀑垂落，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漠然，像是刻在青铜鼎上的古老符文，冰冷而高傲。
初代宿主残念。
苏寒喉间泛起腥甜，这具意识体本就因之前的玉牒冲击千疮百孔，此刻更像是被抽走了骨架的纸人，摇摇晃晃就要散作光点。
他盯着对方伸出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意识体的掌心——不是痛，是灼，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戳进灵魂。
“求……求你。”他突然垂下眼睫，声音里泄出几分破碎的颤音，“我撑不住了……”
残念的指尖顿在半空。
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却还是缓缓逼近：“无妨，待我接管这具圣体，自会修复你的损伤。”话音未落，他的意识已如毒蛇般缠上苏寒的神魂，试图顺着命门钻进去。
苏寒的睫毛在意识体上投下阴影。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缕冰冷的意识正沿着识海脉络攀爬，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魂魄。
但他的呼吸反而轻了——这是机会。
“镜影吞灵，启。”
他在心底默念，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雪上的羽毛。
识海骤然一震，无数细碎的镜面从四面八方升起，将残念的意识团笼罩其中。
那些镜面泛着幽蓝的光，每一面都映出残念的身影，却又各有不同：有的在斩灭魔神，有的在撕裂鸿蒙，有的……正握着半块玉牒，自斩一魂。
“你！”残念的意识体突然扭曲，“你竟能……”
“林无涯！”苏寒的意识体在镜中暴喝。
现实里，林无涯正跪在苏寒身侧，左手按在破劫剑胚上。
剑胚表面的“噬主预警”血字还在渗血，却被他以本命精血强行压制。
听见这声暴喝，他的指尖瞬间结出七重剑印，腕间青筋暴起如蛇：“剑胚认主，断！”
剑胚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原本缠绕在苏寒识海与残念之间的银色丝线“噼啪”炸响，像被烧断的琴弦。
林无涯额角渗出冷汗，却仍咬着牙加大灵力输出——他能看见，那些丝线每断一根，苏寒眉心的血色就淡一分。
“九黎！”
几乎是同一时间，姬九黎的指尖已抵上苏寒的眉心。
她的袖中滑落一柄细剑，剑身刻满星图，正是她的本命剑“御星辰”。
剑鸣声中，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珠融入苏寒识海：“心剑共鸣，开。”
苏寒的识海里突然炸开万千光点。
那是姬九黎的记忆碎片：有她在太初圣庭看星轨的深夜，有她第一次见苏寒时他蹲在杂役房劈柴的侧影，有两人被共生枷锁绑定后，他替她挡下天道雷罚时染血的衣襟……
“若你真是初代宿主……”姬九黎的声音裹着记忆碎片，穿透镜面空间，“为何连我也不记得？”
残念的意识体在镜中疯狂扭曲。
他试图抓住苏寒的神魂，却发现那些记忆碎片像利刃般割着他的意识——他明明该记得所有关于创世圣体的事，可为什么这些画面里的少女，会让他的意识产生陌生的刺痛？
“不可能！”他嘶吼着，“我是鸿蒙的掌控者，是……”
话音戛然而止。
镜中突然映出他最不愿想起的画面：白发修士站在混沌中，手中玉牒完整无缺，却突然挥剑自斩一魂，血珠溅在玉牒上，将其劈成两半。
“吾乃初代宿主，为掌控鸿蒙之力而自斩一魂……”
画面里的声音与玉牒残片的影像重叠。
残念的意识体剧烈颤抖，那些被他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倒灌——原来他从未真正掌控鸿蒙，自斩一魂的瞬间，他就成了被因果束缚的困兽。
“不——！”
最后一声怒吼震碎了所有镜面。
残念的意识体像被风卷走的灰烬，在识海中消散得干干净净。
苏寒的意识体猛地一沉，重重砸回现实。
“咳……”他咳出一口黑血，染脏了姬九黎的衣袖。
抬眼便见她关切的面容，眼尾泛红，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
林无涯扶着他的背，剑胚安静地躺在他掌心，“噬主预警”的血字已褪成淡粉。
“你醒了？”姬九黎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冷硬，“刚才那团鬼东西……”
“散了。”苏寒扯了扯嘴角，抬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多谢。”
姬九黎拍开他的手，耳尖却红了：“谁要你谢。”
林无涯突然抬头，盯着苏寒掌心的剑胚：“主人，剑胚在震。”
众人望去，便见破劫剑胚表面浮起金色符文，像某种古老的契约在苏醒。
苏寒指尖刚触到符文，识海里便响起机械的提示音——那是鸿蒙系统的声音，却比以往清晰了几分：
【检测到初代宿主残念湮灭，系统核心重构中……】
苏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星芒，忽然想起玉牒残片里那个自斩一魂的修士。
或许从那时起，所谓的“掌控”就只是一场笑话。
而他，苏寒，荒古圣体的现任持有者，要做的从来不是成为谁的延续……
“弑宿者。”他低声念出这个词，掌心的剑胚突然发出灼热的光，“这才是我的命。”
姬九黎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光，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将额头抵上他的：“不管你是谁……”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再让我看见你识海碎裂的样子。”
苏寒笑着应下，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望向掌心剑胚——那里的金色符文仍在流转，像在预告什么即将到来的改变。
远处，荒古禁区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有黑红色的雾气穿透云层，缓缓朝这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