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闭合的嗡鸣震得耳膜发疼，苏寒的指尖还残留着姬九黎手腕的温度。
门内的星光裹着众人向前一推，等他稳住身形时，入目已是一条由细碎星芒铺就的长廊——那些星屑不是普通光芒，每一粒都映着模糊的影子，像被揉皱的绢帛上洇开的墨痕。
\"这是......\"姬九黎的声音突然发涩，她松开苏寒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左侧墙面。
那些墨痕骤然清晰，竟是位穿月白道袍的女修在铸造法器，金铁交鸣的脆响从墙面里渗出来，连她额角的汗珠都凝着光。
\"过去的残影。\"她收回手，袖底的御星辰剑柄微微发烫，\"有人用大法力将文明碎片封在这里，像......像把记忆腌在酒坛里。\"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在掌心一跳。
他盯着墙面，看见画面里的女修突然转头，眉眼竟与沧澜宗丹房的王师伯有七分相似——可王师伯五年前就因丹炉爆炸身亡了。\"是......真实发生过的？\"
\"比真实更真实。\"真相使者不知何时站在长廊尽头，素衣被星屑染成淡蓝，\"这里的每一幅画面，都是某个文明最后的幸存者用命祭出来的。
他们想让后来者知道......\"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知道重蹈覆辙有多容易。\"
\"少废话。\"探索反对者扯了扯被雷纹灼焦的袖口，靴底碾碎一粒星屑——那粒星屑里的画面瞬间扭曲，变成一片燃烧的城池，\"我们是来找重启办法的，不是看老黄历的。\"
话音未落，长廊两侧的墙面同时震颤。
原本静态的画面开始流动，穿月白道袍的女修突然扔下法器，转身朝众人跑来；燃烧的城池里窜出赤焰，火星子\"噼啪\"溅在探索反对者的衣襟上，烫得他跳脚。
\"镜像干扰！\"姬九黎旋身挥剑，御星辰划出的银弧将扑来的女修虚影斩成碎片，\"这些记忆在争夺现实锚点！\"
苏寒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看见前方三步外的空气里浮起一道身影——青衫，剑眉，腰间悬着柄断刃，正是他在星殿影像里见过的前世旧友，也是他亲手斩落的那个人。
\"苏兄。\"虚影开口，声音与记忆里的重叠，\"你说要护我道心不灭，可最后斩我道基的，也是你。\"
苏寒的呼吸一滞。
荒古天命纹灼烧得几乎要渗血，他能清晰感觉到圣体在发烫——这是暴走前兆。
但更让他心悸的，是虚影眼底的温度，不似幻象该有的空洞，倒像......倒像被封在记忆里的残魂真的醒了。
\"那是你走火入魔要屠城！\"探索反对者的怒吼被另一声惊呼打断。
遗迹精灵抱着头蹲下，她眼前的画面变成自己被族人献祭的场景，血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九黎！\"苏寒咬着牙唤她，余光瞥见姬九黎那边更糟——她面前的影像是她跪在太初圣庭的天枢殿前，对着天道碑起誓：\"九黎以心窍为引，锁苏寒命数，若违此誓，魂飞魄散。\"
而记忆里的姬九黎说着，竟真的抬手挖出半颗心，鲜血溅在碑上，刻下暗红的\"锁\"字。
\"这不可能......\"现世的姬九黎踉跄后退，御星辰当啷坠地。
她的九窍玲珑心在胸腔里狂跳，疼得她额角青筋直冒，\"我从未......\"
\"你抹了自己的记忆。\"真相使者的声音像冰锥，\"共生枷锁需要双方都不知情才能稳固。\"
苏寒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姬九黎的指尖在发抖，而自己掌心的天命纹正随着她的痛苦泛起金光——这是记忆天平在倾斜，她每恢复一分，他就要遗忘一分。
可此刻他顾不上这些了，他一步跨到姬九黎面前，挡住她与记忆影像的视线：\"看我。\"
姬九黎抬眼，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里。
苏寒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掐进自己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却反而攥紧她的手：\"那些都是过去。
现在，我们一起走出去。\"
\"轰！\"
金属撕裂声炸响。
暗影刺客从苏寒右侧的影像里穿出，短刃裹着黑焰直取他咽喉——这一刀的角度，分明是算准了他分神护姬九黎的空当。
\"小心！\"姬九黎猛地抽回手，御星辰自动飞回掌心。
她旋身挥剑，银芒与黑焰相撞，爆起的气浪将两人掀得撞在墙上。
苏寒的后背磕在星屑铺就的墙面，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涌进他的意识：有婴儿的啼哭，有老妇的叹息，还有一声极轻的\"对不起\"。
\"想走？\"
沉闷的轰鸣从头顶压下。
幕后守卫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廊顶端，身披的重甲渗出暗金流光，手中巨锤砸向地面——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道裂缝都冒出黑色雾气，眨眼间封死了出口。
\"你们的脚步太快了。\"真相使者再次开口时，已站在守卫身侧。
他掌心的玉牒浮起，符文如蛇信般窜向众人，\"有些真相，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苏寒的天命纹突然灼痛。
他盯着那些符文，竟在其中看见了星殿里\"重燃文明\"的刻痕——原来玉牒与星殿是同一路数！
他咬着牙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神智一清，右手按在墙面，顺着记忆碎片的脉络逆推符文结构：\"破！\"
符文突然倒转，像被风吹散的墨。
真相使者的瞳孔微缩，玉牒表面裂开细纹。
\"好机会！\"探索反对者拽起遗迹精灵就跑，顽固首领提着破劫剑胚断后，刀气劈散逼近的黑雾。
苏寒扯住姬九黎的手腕往出口冲，却在经过一面碎裂的镜片时顿住——那镜片里映着柄断刀和半截长枪，正是破劫剑胚吞噬过的兵器类型。
\"剑胚！\"他低喝一声。
破劫剑胚突然从顽固首领手中震出，\"嗡\"地扎进镜片。
剑身浮现暗红纹路，刀意的暴烈与枪意的穿透在剑脊交织，最后凝聚成一道紫电青霜般的剑光。
\"开！\"
剑光撕裂黑雾，在墙上轰出个一人高的裂缝。
众人鱼贯而出时，苏寒听见身后传来守卫的怒吼和刺客的尖啸，还有真相使者低不可闻的叹息：\"你们会后悔的......\"
裂缝外的星光比长廊里更冷。
苏寒落地时踩碎一块星骸，听见类似骨瓷碎裂的脆响。
他扶着姬九黎转身，正想确认是否所有人都出来了，却见她盯着裂缝的方向，脸色骤然惨白。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裂缝正在缓缓闭合，而在闭合前的刹那，有个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那人身形与苏寒有七分相似，却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玄色弑天战袍，腰间悬着柄比破劫剑胚更古朴的长剑。
他的目光扫过苏寒，最后落在姬九黎脸上，勾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是......\"姬九黎的声音发颤。
\"快走！\"顽固首领的断喝打断她的话。
众人脚下的星骸突然震颤，远处传来类似巨兽苏醒的轰鸣。
苏寒拽着姬九黎往星骸深处跑，可那道身影的脸，却像根刺扎进了他的记忆里——他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而在他们身后，闭合的裂缝里渗出一缕黑雾，缓缓缠上那道身影的脚踝，像在催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