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刚把工作室新员工的入职培训计划表发给助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总监办公室”几个字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新上任的部门总监张启明，上任才三天，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找她。
“林组长，来我办公室一趟。”张启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晚捏了捏眉心，把刚打印好的项目进度表叠好塞进文件夹，起身时瞥见对面工位的小李正朝她挤眉弄眼，还比了个“加油”的口型。她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总监办公室。
敲门进去时，张启明正背对着门看落地窗外的街景。他约莫四十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示意林晚坐下。
“林组长，你带领的设计三组，上季度业绩在部门排第三，”张启明开门见山，拿起桌上的一份报表推到林晚面前，“按理说不算差，但我查了一下你们组的项目构成，大多是利润率低于15%的中小客户，跟三组的人员配置不太匹配啊。”
林晚心里有数，三组里有两个资深设计师，原本是部门的王牌组，只是前两年她休产假、回归后又忙着兼顾工作室，确实没精力攻坚大客户。她刚想解释，张启明却抬手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刚回来不久，可能需要适应，但公司养团队不是做慈善。”张启明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现在有个项目，我打算交给你们组，月底前出初步方案，要是能拿下，三组下季度的预算增加20%；要是拿不下——”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那公司可能要重新评估一下各组的人员编制了。”
林晚拿起报表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项目名称时倒吸一口凉气——“城央悦府样板间优化项目”。这个项目她有印象，上个月市场部同事还在茶水间吐槽，说客户要求极其苛刻，已经换了两个设计组，前一组的组长甚至因为方案被客户当众撕碎，直接提交了辞职报告。业内都叫它“亏损项目”，不仅预算卡得死，客户还要求融合中式、北欧、轻奢三种风格，简直是强人所难。
“张总，这个项目的难度您也知道，”林晚斟酌着开口，“月底前出方案太紧张了，能不能宽限半个月？”
“不行。”张启明一口回绝，“客户下周五就要看初步概念，月底必须出完整方案。我把这个项目交给你，是相信你的能力。林组长，别让我失望。”他站起身，明显是下逐客令的意思，“明天早上九点，我要在办公会上听到你们组的初步思路。”
林晚拿着报表走出总监办公室，只觉得头皮发麻。走廊里遇到市场部的王姐，对方看到她手里的项目资料，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你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啊。张总监这是故意给你施压呢，听说他想把自己的老部下调过来当组长。”
林晚心里一沉，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回到工位，小李立刻凑过来：“组长，怎么样？张总监没为难你吧？”
“何止是为难。”林晚把报表往桌上一摔，“他把城央悦府那个项目塞给我们了，要求月底出方案。”
“什么？！”小李惊得差点跳起来，“那个项目不是没人敢接吗？这分明是给我们穿小鞋啊！”
组里的其他同事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资深设计师老周皱着眉说：“那个客户我接触过一次，特别挑剔，上次我同事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他只看了三分钟就扔了，还说‘这种水平也敢拿出来’。”
“月底？现在都十三号了，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天，怎么可能做得完？”刚毕业的实习生小陈苦着脸说，“光是现场勘测、风格定位就要好几天，更别说出全套设计图了。”
林晚看着大家焦虑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好了，先别慌。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先开会捋捋思路。”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回到工位，“下午三点，会议室集合，每个人都先查一下这个项目的过往资料，尤其是前两组失败的原因，咱们不能重蹈覆辙。”
打发走同事，林晚打开电脑搜索“城央悦府样板间项目”，跳出的全是负面新闻——“开发商拖欠设计费”“客户多次推翻方案”“设计公司中途退出”。她揉了揉太阳穴，正愁眉不展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丈夫陈磊发来的微信：“晚晚，妈说晚上包了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早点回来。”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林晚心里一阵暖流涌过。早上出门时，婆婆还特意塞给她一袋洗好的草莓，说“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水果”。她回复了一句“好，争取七点前到家”，刚放下手机，就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抬头一看，只见张启明陪着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男人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走路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张启明指着林晚的工位，笑着说：“王总，这位就是我们组的林组长，设计能力特别强，您的项目交给她绝对放心。”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了林晚半天，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林是吧？我跟你们张总是老熟人了，这个项目你可得上点心。要是做得好，我再给你们介绍几个大客户。”他的手劲很大，拍得林晚肩膀生疼，嘴里的酒气更是扑面而来。
林晚强忍着不适，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王总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好！”王总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旁边的小陈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洒了，“我告诉你们，我要的是那种一看就高级、还能让客户忍不住掏钱的设计，要是做不出来，你们就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
张启明赶紧打圆场：“王总您别激动，林组长肯定能做好。您先回酒店休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林晚赶紧躲开。
林晚趁机回到工位，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资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工作室的助理打来的：“林姐，不好了！装修队说咱们选的那种环保板材没货了，要换成普通板材，不然就要再等半个月才能开工。”
“不行！必须用环保板材，孩子房的设计对甲醛含量要求很高，不能马虎。”林晚立刻否决，“你再联系几家供应商，实在不行就加点钱，一定要在这周内让装修队进场。”
挂了电话，林晚看着桌上的日历，只觉得时间像催命符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职场上的“亏损项目”步步紧逼，工作室的装修和招聘问题层出不穷，口袋里的钱也像流水一样往外花——新员工的薪资、装修预付款、项目垫资，每一笔都让她焦虑。
她打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账，越算越心慌。上个月的工资刚发就全投进了工作室，现在手里只剩下不到两万块，根本不够支撑接下来的开销。申请商业贷款？她之前咨询过，利率太高，而且审批至少要半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
“组长，你没事吧？”小李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她桌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先休息十分钟？”
林晚接过热茶，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给写字楼镀上了一层金色。她想起前世自己为了家庭放弃工作，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又想起这一世重生后，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怎么能轻易放弃？
“我没事。”她喝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去会议室开会。既然接了这个项目，咱们就拿出点样子来，让他们看看咱们三组的实力。”
会议室里，大家已经收集好了项目资料。老周率先开口：“前两组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没摸清客户的真实需求。王总表面上要三种风格融合，其实是想突出‘高端’和‘实用’两个点，他之前在采访里说过，买得起城央悦府的客户都是注重生活品质的中年人，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
“没错，我查了王总的公司资料，他们最近资金链有点紧张，这个样板间其实是想用来吸引投资的，所以必须要有亮点，能让人眼前一亮。”小陈补充道，“而且他们下个月要参加房交会，急着用样板间的照片做宣传，所以才催得这么紧。”
林晚点点头，在白板上写下“高端”“实用”“亮点”三个关键词：“既然知道了核心需求，咱们就从这里入手。老周负责整体风格把控，重点突出中式元素里的轻奢感；小李对接客户，多跟他们的销售部沟通，了解目标客户的喜好；小陈负责收集国内外的优秀案例，寻找灵感；我来做方案的整体框架，同时协调工作室的事情。”
她顿了顿，看着大家说：“这个项目确实难，但也是个机会。只要能拿下，咱们三组不仅能保住预算，还能在公司站稳脚跟。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眼里的焦虑被斗志取代。
散会时已经快七点了，林晚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刚到楼下就看到陈磊的车停在路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韭菜鸡蛋味——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保温盒，里面是婆婆特意给她留的饺子。
“怎么样？今天工作还顺利吗？”陈磊一边开车一边问，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惫，“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晚咬了一口饺子，温热的馅料在嘴里化开，瞬间治愈了她一半的疲惫。她把张启明给她派项目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到了工作室的资金问题。
陈磊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资金的事你别担心，我明天去问问我朋友，看看能不能先借点周转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就把那套小公寓挂出去卖了，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
“那怎么行？那套公寓是你爸妈辛苦一辈子攒钱买的，不能动。”林晚立刻反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跟供应商商量一下，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等项目回款了再给。”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小区楼下。林晚刚解开安全带，就看到婆婆抱着小女儿站在单元门口等她。小女儿看到她，立刻伸出小手喊：“妈妈！抱！”
林晚走过去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里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婆婆拉着她的手说：“我听陈磊说你最近手头紧，这是我攒的五万块钱，你先拿着用。别跟我客气，你现在干的是正事，妈支持你。”
看着婆婆递过来的存折，林晚眼眶一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前世婆婆对她百般刁难，这一世却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回到家，林晚哄睡了两个孩子，坐在书桌前重新梳理项目思路。她打开电脑，翻看着收集来的案例，突然眼前一亮——前两组都在纠结如何融合三种风格，却忽略了“互动性”。如果在样板间里加入可变形的家具，比如能从餐桌变成书桌的设计，既能体现轻奢感，又能突出实用性，不正是王总想要的“亮点”吗？
她立刻拿起笔，开始绘制草图。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就在她为自己找到突破口而兴奋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晚，城央悦府的项目你最好别碰，不然有你后悔的。”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半天。是谁发的？是前两组的人不甘心，还是张启明的老部下搞的鬼？她握着手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这场职场博弈，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