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林晚攥着手机站在儿童医院门诊楼外，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着刚收到的消息。大女儿幼儿园老师发来的照片里，小家伙正举着蜡笔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里的太阳花贴纸歪歪扭扭——那是上周她熬夜剪的。
“林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晚回头时，正撞见张姐手里的保温杯晃出半圈热气。这位前公司的设计部主任比三年前清瘦了些，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惊讶地打量着她。
“张姐？”林晚下意识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刘海，月子里没养好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您怎么在这儿？”
“陪我家老头子复查，”张姐朝门诊楼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听说你回设计圈了？小王前阵子还念叨你，说你现在在新锐那边做得风生水起。”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小王是她前同事，也是第二卷第61章里提到的、在新同事李曼丽面前替她说话的人。她攥紧了手机，指腹按在屏幕里大女儿的笑脸上：“刚回来没多久，还在适应。”
“适应？”张姐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成好看的弧度，“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公司那个亲子乐园项目的主方案，是你带着团队啃下来的？那套‘成长树’动线设计，现在在业内都成案例了。”
热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肩头，林晚忽然想起第63章里丈夫周明轩深夜热的那杯牛奶。当时她正对着电脑改方案，键盘敲得噼啪响，他把杯子放在桌边时，轻声说“张姐以前总夸你有灵气”。原来那些她以为被柴米油盐磨掉的东西，一直有人替她记着。
“都是团队帮忙。”林晚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您今天……”
“刚好碰到就别站着说了。”张姐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街角的咖啡馆走，“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拿铁做得地道，正好我也想听听，是什么风把我们林大设计师吹回战场了。”
咖啡馆的冷气裹着焦糖香漫过来时，林晚才发现张姐的手一直护着她的胳膊肘。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刚入职时，张姐也是这样护着她穿过施工工地的钢筋架，说“女孩子家要当心碰头”。
“说起来，”张姐搅着咖啡勺忽然开口，“你们公司是不是在跟恒宇集团谈合作？”
林晚的勺子“当”地撞上杯壁。恒宇集团的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中她紧绷的神经——第62章里李曼丽在部门会议上展示的ppt里，赫然出现过这个甲方的LoGo，当时李曼丽说“已经在对接初步方案”。
“您怎么知道？”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
张姐抬眼时，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侄女在恒宇做项目管理，上周吃饭时提了一嘴，说他们在找能做‘全龄段社区中心’的设计团队。这项目据说预算不小，光是儿童活动区就占三千平，还得兼顾老人康养空间。”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三千平的儿童活动区——这不正是她在第60章结尾时，跟团队提过的“想做真正适合孩子成长的空间”吗？她望着张姐搅动咖啡的手，忽然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换了款式，是那种最朴素的素圈，不像以前戴的翡翠戒指那么惹眼。
“不过这项目水深。”张姐忽然压低声音，咖啡勺在杯底划出轻响，“我侄女说，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在抢了，其中一家……好像跟恒宇的副总沾亲带故。”
林晚的指尖冰凉。第61章里李曼丽在茶水间打电话时，似乎提过“王副总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当时她只当是普通的人脉关系，现在想来，那通电话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信息？
“而且啊，”张姐抿了口咖啡，眉头微蹙，“听说你们公司内部也有人盯着这块肥肉。我上周去新锐送资料，看见李曼丽拿着恒宇的户型图进了总监办公室，进去了快一小时才出来。”
李曼丽——这个在第62章里抢走她三个客户、在第63章的部门例会上公开质疑她方案可行性的新同事，此刻的名字像块冰，顺着林晚的脊椎滑下去。她想起昨天加班时，李曼丽的电脑屏幕没关，上面闪过的文件命名是“恒宇备选方案V3”。
“张姐，”林晚的声音有些发紧，“您侄女……能不能帮着问问具体要求？”
张姐放下咖啡杯，忽然定定地看着她：“晚晚，你还记得三年前你离职那天吗？你抱着刚满周岁的大女儿来收拾东西，说‘等孩子大了我就回来’。”
咖啡馆的风铃叮当作响，林晚的眼前忽然闪过第一卷第1章里那个潮湿的出租屋。那时她刚生下二胎，婆婆摔门而去的声音还在耳边，周明轩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婆婆发来的“生不出儿子就滚”。
“我记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项目要求下周出初步概念，”张姐从包里掏出张便签纸，笔锋遒劲地写下一串号码，“我侄女叫陈曦，你提我的名字。但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她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晚，“恒宇的老总是出了名的细节控，尤其是儿童区的安全设计，他亲自抓。去年有家公司的方案因为忽略了圆角处理，直接被拉黑了。”
林晚接过便签的手在抖。圆角处理——这正是她在第59章那个小型商业项目里反复打磨的细节，当时团队还笑她“太较真”。
“还有，”张姐起身时，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李曼丽的老公在住建局上班，你多留个心眼。”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林晚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张姐推门离去的背影。咖啡馆的玻璃门外，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朝这边张望，那人的侧脸轮廓，像极了上周在公司楼下撞见的、送李曼丽回来的男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周明轩发来的视频请求。林晚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屏幕里立刻跳出两个女儿的笑脸，大女儿举着画纸喊“妈妈看我的太阳花”，小女儿在婴儿车里挥舞着小胖手。
“刚把她们哄睡，”周明轩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暖意，镜头晃了晃，能看见客厅茶几上摆着的设计图——那是她昨晚没画完的儿童活动区草图，“你那边怎么样？张姐跟你说什么了？”
林晚望着屏幕里丈夫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想起第63章他主动承担起晚上给小女儿换尿布的样子。她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签纸，指腹把“陈曦”两个字磨得发皱：“没什么，就是聊了聊以前的事。”
“对了，”周明轩忽然压低声音，“妈刚才打电话来，说下周想过来住几天，帮着带孩子。”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婆婆的突然示好在第85章才会出现，现在才第64章，这提前到来的“善意”背后藏着什么？她看着屏幕里大女儿沾着饼干屑的嘴角，忽然想起第63章里婆婆在电话里骂她“不顾家”的声音。
“再说吧。”她避开镜头里丈夫探究的目光，望向窗外。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那些藏在光鲜表面下的暗礁。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看见便签纸背面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滴咖啡渍，晕开的形状像朵残缺的太阳花。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林晚握紧手机站起身，口袋里的便签纸硌着掌心——下周交初步概念，李曼丽的老公在住建局，张姐的话意有所指，婆婆突然要上门……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她脑海里慢慢串成模糊的轮廓。推开咖啡馆门的刹那，一阵热风卷着传单扑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看见传单上印着恒宇集团的标志，下面用加粗字体写着：“全龄段社区中心项目招标，截止日期：本周日。”
比张姐说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
林晚的脚步顿在原地，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身后传来手机短信提示音，她低头看去，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别信张岚的话，她侄女根本不在恒宇。”
张岚，是张姐的全名。
风突然变大了，传单从手里滑落，打着旋儿飞向马路对面。林晚看着那抹白色越飘越远，忽然发现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站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举着手机朝她这边拍摄。那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转身走进了地铁站，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