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台的量子噪点尚未完全消散,陈御风的手指还悬在终端上方,主控室的警报突然切换音型——不再是高频蜂鸣,而是低频脉冲,一声接一声,如同金属疲劳前的呻吟。
他猛地起身,防护门尚未完全滑开便已冲出走廊。周子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熔炉压力下降!样品表面出现网状裂纹,扩散速度每秒0.8纳米!”
实验室内部灯光转为暗红,主炉观察窗泛起细微龟裂纹路。陈御风一把推开操作台前的椅子,思维界面瞬间展开。系统扫描启动,三秒后弹出警告:【材料结构稳定性低于临界值,建议立即终止运行】。
“不是制造缺陷。”他盯着数据流,“裂纹起源在晶格深处,应力分布异常。”
周子豪双手颤抖地调出晶相图,画面中原本均匀排列的原子簇出现局部错位。“相位偏移量达到1.7皮米……这不是热应力能解释的。”
陈御风闭眼接入系统,飞行贡献值仅剩2.3点。他尝试调用“晶格稳态场发生器”,界面弹出红色提示:【权限不足,需Lv.7解锁】。
他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切断所有非必要电源,关闭电磁搅拌系统。”
周子豪立刻执行指令。备用照明启动的瞬间,主炉内传来一声轻微爆响,像是玻璃纤维断裂的脆音。监控画面放大,记忆合金样品表面的裂纹群已连成片状网络,部分区域开始微幅剥离。
“再这样下去,三片单晶叶片全废。”周子豪咬牙,“冷却速率已经降到最低,但裂纹仍在推进。”
陈御风抬手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笔尖划过纸面,在“cYF-05材料疲劳阈值”旁写下“量子涨落诱因”。他猛然抬头:“上一轮攻击残留的能量渗透进来了。”
“什么?”
“拓扑量子攻击产生的虚粒子扰动,穿过屏蔽层,影响了合金原子的自旋耦合状态。”陈御风指向监控中的相位偏移曲线,“这不是故障,是高能物理效应引发的金属疲劳。”
话音未落,张建军推门而入,手中拎着一份打印报表。“我查了过去十二小时的环境监测记录。”他将文件拍在桌上,“实验室屏蔽层在十七分三十秒前,出现0.7秒信号衰减,频率特征与某种非对称量子隧穿一致。”
“时间点吻合。”陈御风点头,“他们用幽灵信道把能量定向导入熔炉系统。”
“现在怎么办?”周子豪盯着炉内不断扩大的裂纹,“常规退火无效,反向加载应力只会加速崩解。”
张建军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二十年前航天所处理宇宙射线损伤样本时,用过惰性同位素注入法。”
“氦-3?”陈御风立刻反应过来。
“对。它的超流态能在纳米尺度自由渗透,进入裂纹间隙形成临时支撑,同时抑制晶格振动。”张建军翻开报表附页,“我们有半克库存,纯度99.99%,但操作风险极高——一旦温度失控,可能引发二次电离爆炸。”
“没有选择了。”陈御风摘下飞行夹克,露出内衬上的航模社团LoGo,“准备注入装置,我要亲自监控反馈回路。”
三人迅速穿戴防辐射面罩与冷却服。周子豪负责调节氦-3输送速率,张建军连接应急熔断阀,陈御风则接入主控系统,开启毫秒级响应模式。
操作开始三分钟后,第一波警报响起——炉温骤升18c。周子豪立即降低注入流量,但裂纹扩散速度反而加快。
“不对。”陈御风紧盯参数,“不是热失控,是同位素聚集引发局部量子隧穿增强。”
他迅速调整电磁约束场强度,重新校准共振频率。炉内温度逐渐回落,监控画面显示,部分裂纹边缘开始出现稳定迹象。
“有效!”周子豪声音发紧,“氦-3正在填充主裂区,相位偏移量下降至0.9皮米。”
陈御风未松懈,手指持续在控制面板上微调。他知道,此刻任何一次参数偏差都可能导致连锁崩塌。笔记本边缘,他无意识写下一行公式:ΔE = ?w\/2 + λ?ψ|V|ψ?,笔迹深重,几乎划破纸背。
又过了八分钟,主炉压力曲线趋于平稳。监控显示,裂纹扩散速度降至每秒0.03纳米,且多数分支已被氦-3填充封闭。
“暂时稳住了。”张建军松开握紧的拳头,掌心留下几道指甲印。
就在此时,周子豪突然停下手上的操作。“等等……我刚才回放了爆炸前十分钟的监控。”
他调出一段录像:实验室后门识别系统短暂黑屏,一名身穿白大褂的身影闪入,停留不到二十秒后撤离。面部被帽兜遮挡,但身形轮廓清晰。
“这是……赵天翔?”周子豪声音发沉。
陈御风凑近屏幕。那人右肩微斜,左手下意识转动钢笔的动作一闪而过——正是赵天翔的习惯。
“时间点也对得上。”周子豪指着另一组数据,“就在他离开后0.7秒,屏蔽层出现信号衰减,和幽灵信道脉冲完全同步。”
张建军皱眉:“他不可能直接接触样品,除非……提前在系统里埋了能量引导程序。”
“远程触发,借刀杀人。”陈御风眼神冷峻,“让我们的设备自己摧毁成果。”
“要不要上报?”周子豪问。
陈御风摇头:“现在说出去,只会打草惊蛇。他既然敢来,说明背后还有动作没完成。”
他低声下令:“备份所有监控日志,加密上传至系统保险库。另外,把今天的操作记录全部标记为‘高危实验’,走军方保密通道归档。”
周子豪默默执行指令。张建军则重新检查熔炉密封性,确认无泄漏风险。
实验室恢复安静,只剩下仪器滴答声和冷却液循环的轻响。主炉内,记忆合金样品表面仍布满蛛网状痕迹,但在氦-3的作用下,裂纹已停止扩张。监测屏上的稳定性曲线缓慢爬升,但仍低于安全阈值。
陈御风站在主控台前,手中签字笔停留在“氦-3注入效率”一栏,迟迟未写下最终数值。他知道,这只是暂时遏制,真正的修复还需更深层的晶格重组。
张建军走到他身旁,低声说:“明天早上六点,军方列装评审组要来抽检第一批叶片。”
“让他们看。”陈御风终于落笔,“但今晚之前,必须确保材料不会二次崩解。”
周子豪突然抬头:“我刚发现……注入过程中,有一段反馈信号出现了非线性谐振。”
陈御风立刻调出波形图。在3.42秒至3.45秒区间,氦-3的共振频率出现微小畸变,像是被某种外部信号轻微牵引。
“不是系统误差。”他说,“有人在监听我们的修复过程。”
张建军迅速锁定信号出口路径。路由跳转三次后,终点指向一个注册于新加坡的空壳公司服务器,Ip地址曾在三天前出现在沈明远助理的平板设备日志中。
“又是他们。”周子豪握紧拳头。
陈御风没有说话。他打开通讯模块,输入一段加密指令,将虚假的“最终修复参数”植入系统日志,并设定自动推送机制。
“让他们拿去。”他低声说,“等他们用假数据做判断时,就是收网的时候。”
主炉的红灯依旧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焦灼与冷却液混合的气味。三人站立原地,目光紧锁监测屏。稳定性曲线仍在缓慢上升,但某一帧数据突然出现0.003秒的抖动,像是信号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陈御风抬起左手,机械表指针正指向23: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