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手机塞回口袋，屏幕上那张《恒安检测-陈默团队安全审查预案（草案）》的照片还亮着。他没急着关掉页面，径直转身走向主机区。走廊顶灯的灯管忽明忽暗地闪烁，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刚在监控台前站定，手机又震动了。
来电显示是苏雪。
他按下接听键：
我在楼下。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等我。他简短回应后便挂断电话。
他顺手将刚才那段异常日志打包加密，存进离线硬盘，然后利落地拔下U盘塞进裤兜。出门时，他自然地拿起技术员桌上的一支笔，边走边拧开笔帽又合上，像是在检查墨水余量。
实验楼后门连接着自行车棚，平时少有人经过。苏雪站在拐角处，穿着浅色风衣，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看见陈默走来，她向前迈了半步，将袋子递过来。
动用了父亲的关系。她轻声说，调取了工商和国安的联合备案系统。
陈默接过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文件。
第一页是公司注册信息：恒安检测，三个月前成立，法人代表周明远，名下还挂着两家空壳贸易公司。第二页是股权结构图，最终控制方指向港城一家名为远洋咨询的企业。第三页是一份资金流水截图，境外账户的打款记录清晰可见，开户人姓名被隐去，但备注栏赫然写着项目启动金。
他继续往后翻。
一份通讯日志的复印件映入眼帘。
编号：69-13-738
频段：450mhz
接收端：未登记设备
时间：今晨两点十七分
这与他监听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他们用传呼网做紧急联络。苏雪低声解释，这种通讯机制早就停用了，只有少数特殊单位还在保留。但他们通过报备，声称这是为了防灾备份
陈默合上资料，问道：谁批准的？
实际上没人真正审批。她说，这是自动备案制，只要材料齐全就能通过。问题在于——这些材料都是伪造的。公章扫描件分辨率不对，纸质文件的折痕方向也不符合标准流程。
陈默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套本该堵住漏洞的系统，反而成了他们的掩护。
查到王振国的线索了吗？他问。
没有直接记录。苏雪摇头，远洋咨询的资金来源账户，与五年前的一起境外洗钱案有关联。当时主犯供述中提到过一个代号的人，负责技术对接。那份口供后来被列为内部封存文件，我无权查看全文，但听父亲提起过，说这人擅长伪装身份，长期在国内渗透关键项目。
陈默的嘴角微微抽动。
灰鸦。
他知道这个人。
正要开口，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录音键，接通电话。
陈先生。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听起来像是机器合成，安全审查通过了吗？
陈默瞥了苏雪一眼，眼神一沉。
还在评估。他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时间不多了。那人说，军工所不会等太久。
我了解流程。陈默语气平稳，我们也要对自己的研究成果负责。
又是一阵停顿。
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陈默收起手机，将档案袋仔细地放进内袋，拉好外套拉链。
他们以为我们动摇了。他说。
接下来怎么办？苏雪问。
不急。他转身往回走，让他们觉得计划正在顺利推进。但我们得先把自己的路铺好。
苏雪跟上一步：你要反向设局？
不是设局。他说，是把门修得更结实。他们想进来可以，但得留下脚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实验室。技术员小刘正在核对终端日志。
陈哥！他抬起头，那台备用机的数据包分析出来了，内容是个压缩文件，解密需要密码。
先别动。陈默说，把原始数据拷贝一份给我。
好的。小刘熟练地操作着，已经准备好了。
陈默接过新的U盘，插入离线电脑。屏幕亮起，他输入三层密钥，打开专用分析程序。几秒钟后，文件头信息跳了出来：加密方式为AES-256，生成环境标注着恒安检测内部传输协议v1.0。
他冷笑一声。
连加密标准都懒得修改。
小刘。他说，从现在开始，所有外部接入请求全部拦截。非必要不联网，数据迁移一律使用物理介质。
明白。小刘点头，要不要通知林姐那边也暂停合作洽谈？
我已经说过了。陈默看向苏雪，你们那边也要注意，不要让任何带有字样的文件流入公开渠道。
苏雪点头：校报最近不接外稿，我会盯紧流程。
陈默走到主机柜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后是几块独立存储盘，每块都贴着标签：A-1、b-2、c-3。
他拿起A-1盘，插入读取器。
这是他私藏的未来记忆碎片备份盘，里面存储着他凭借脑中闪现记下的关键技术参数。没有人知道这份数据的存在，连苏雪也只是隐约察觉他有某种特殊手段。
但现在，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屏幕上跳出一段芯片架构图，型号标注为星链通信基带模组。这是他去年凭借记忆绘制的设计，理论上能够兼容未来二十年的无线协议。
他调出刚才那个加密文件的特征码，进行比对。
三分钟后，匹配成功。
文件里的加密模块，正是基于这个架构的逆向拆解版本。
对方不仅知道他在做什么，还试图用他的技术来攻击他的弱点。
果然是冲着核心来的。他低声说。
苏雪站在他身后，注视着屏幕：他们想借审查之名，获取你的研究底细。
不止如此。陈默关闭界面，他们是想让我主动交出来，还要显得合规合法。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先让他们以为得手了。他说，我们可以提交一份简化版技术文档，只包含基础框架，去掉所有关键参数。再配一套虚假测试日志，让他们查得越深，错得越多。
万一他们要求现场验证呢？
那就安排一场。陈默笑了笑，比如设备临时故障，或者数据接口损坏。反正我们刚经历数据危机，恢复不全，说得过去。
苏雪凝视着他：你早有准备？
不是准备。他说，是每次被人盯上，都会多留一手。
他拔下U盘，锁进抽屉，顺手将桌上的笔放回原位。
你现在回去。他对苏雪说，不要让人注意到你来过。
你自己小心。她说。
我一直都很小心。他微微一笑，不然活不到今天。
苏雪转身离开。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默已经坐在主机前，手指敲击键盘，调出安保系统升级方案模板。
他填上第一行标题：实验室物理隔离改造计划。
接着写下第一条：增设双道门禁，进出需指纹+动态验证码双重认证。
第二条：所有数据端口加装信号屏蔽装置，禁止非授权设备接入。
第三条：监控系统升级为本地存储，取消云端同步功能。
他写得很快，一条接一条地往下罗列。
突然，手机再次震动。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陈先生。对方的声音依旧机械，我们收到了你的初步反馈。
陈默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反问。
你说需要更多时间评估。那人说，但我们发现，你们的技术架构似乎......不太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