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林府的庭院还覆着薄雪，檐下的宫灯在晨光中泛着暖黄的光。东厢房内，苏清颜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发簪的手微微一顿——林宗尧那句“先抱抱”还萦绕在耳边，让她脸颊发烫。
“你都知道我骗你了，连解释都不听吗？”苏清颜转过身，眉头轻轻皱起，声音带着点委屈。她本以为林宗尧会追问西跨院的事，没想到他竟这般平静。
林宗尧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轮椅扶手，嘴角勾着点笑意：“林绍藏在哪儿了？衣柜里还是柴房的储物间？”
苏清颜心里一惊，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低了下去：“衣……衣柜里。”她没想到林宗尧连这个都猜到了，后背竟泛起一丝凉意。
“被人看见就看见呗，划自己那么一下，疼不疼？”林宗尧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纱布上。
刚才还没觉得，被他这么一问，苏清颜才隐约感觉到伤口传来的刺痛。她垂着眼，声音越来越小：“被人看见不好，会误会的……我一个孤女，要是落了坏名声，在林府就更难立足了。”
林宗尧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我林宗尧的名声早就不在乎了，你若名声不好，旁人只会说咱们是天生一对。说不定还会说——瞧，林宗尧找的女人，果然跟他一样‘不守规矩’。”
苏清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她没听错吧？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这林宗尧的想法，怎么总是跟常人不一样？
林宗尧收了笑，脸色沉了些：“你再不过来让我抱抱，我可要生气了。”
苏清颜咬了咬唇，心里满是抵触，可还是硬着头皮朝他挪过去——她知道林宗尧的脾气，真惹恼了他，说不定会闹出更大的事。她每挪一步，就看见林宗尧的嘴角多一分笑意，等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林宗尧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苏清颜就跌坐在他腿上。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想挪开，却被林宗尧按住了腰。
“你上次摔的屁股，还疼吗？”林宗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戏谑。
“屁股”两个字入耳，苏清颜的脸瞬间红透了。在她的认知里，男女之间哪能说这么直白的话？更何况想起上次被他撞见自己摔在雪地里的窘迫模样，她的脸颊更烫了。
“我下手也没那么重吧？”林宗尧摸了摸鼻子，伸手就要掀她的裙摆，“是不是留疤了？我看看。”
苏清颜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按住裙子：“不用不用！早就不疼了！”
两人一拉一扯间，苏清颜的裙摆微微上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张妈的声音：“苏小姐，该喝药了！”
“我该喝药了！”苏清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从林宗尧腿上跳下来，快步跑去开门。
张妈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碗汤药——一碗是林宗尧的滋补药，一碗是苏清颜的风寒药。林宗尧每日清晨都要喝药调理腿伤，苏清颜前几日受了风寒，也得连喝几天药。
林宗尧看着苏清颜那副“逃离虎口”的样子，脸色沉了沉：“放下药就下去吧。”
张妈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把托盘放在桌上，立马转身，出去
林宗尧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他却面不改色，随手将空碗放在桌上。苏清颜坐在一旁，端着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眉头皱成了一团——这药实在太苦了。
林宗尧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么苦的药，一口喝了就是，小口抿着，苦的时间更长。”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苏清颜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捧着青釉碗，更显得莹润如玉，看着就软乎乎的，让人想捏一捏。
林宗尧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跟苏清颜的手比起来，粗糙得像砂纸。他站起身，走到苏清颜身边，语气带着点玩笑：“不让我看，那拉我一下总可以吧？”
“咳咳咳……”苏清颜被药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药汁洒在她的裙摆上，苦涩的味道直冲鼻腔，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林宗尧！”苏清颜又气又羞，脸颊通红，跺了跺脚，伸手推了他一把。
林宗尧本就腿不方便，被她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地摔坐在地上。苏清颜愣了一下，赶紧站起身，想去扶他，又想起上次被他故意绊倒的事，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警惕地看着他：“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故意骗我！”
林宗尧挑了挑眉，收回手，自己慢慢在地毯上盘腿坐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的狡黠藏都藏不住。苏清颜的目光落在他眼尾的那颗痣上，忽然觉得他像只狡猾的狐狸。
林宗尧轻轻吹了口气，苏清颜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稳稳地跌进他怀里。林宗尧抱着她，笑得开怀：“还是这样抱着舒服。”
“你……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就知道捉弄我！”苏清颜又气又无奈，抵在他胸口的手却没了力气。
林宗尧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点落寞：“如果你像我一样，在床上躺了三年，也会想找点乐子的。”
苏清颜心里一紧，原本想推开他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望着林宗尧的侧脸，晨光落在他脸上，竟让她看出了几分脆弱。原来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林宗尧，也有这样孤单的时候。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声吓了苏清颜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林宗尧怀里缩了缩。林宗尧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声音温柔：“别怕，是他们在放开门炮。”
苏清颜望着窗外，晨光中，烟火的碎屑像雪花一样飘落。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了。
林宗尧抱着她站起身，往床边走。苏清颜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点慌乱：“你……你居然有力气抱我？”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不是在揭林宗尧的伤疤吗？
林宗尧却没在意，反而笑着说：“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要是你多喊几声‘好叔叔’，说不定连同房的力气都有了。”
苏清颜脸颊一红，刚想反驳，却想起他刚才说起被困轮椅时的落寞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跟他计较——跟林宗尧这种人置气，最后气的还是自己。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故意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林宗尧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低头看她。正好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眸，里面满是狡黠，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伤口，收了笑，语气严肃起来：“上次教你防身术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刀子。以后别为了这种小事自残，不值。”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苏清颜反驳道，“我现在的处境，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可不是丢名声那么简单，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林宗尧看了她一眼，没再反驳，只是轻声说：“随你吧。”他知道苏清颜心思重，经历过家道中落的苦，比谁都惜命。他不想强求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只要她好好的，就够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就算你真的犯了错，也只有我能罚你，旁人休想碰你。
药里加了助眠的成分，苏清颜很快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能听到女人的哭喊和咒骂。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换上衣服，披上斗篷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苏清颜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二夫人被张妈拦着，正对着别墅的方向破口大骂。
二夫人看见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被春桃死死拦住。“你这个狐媚子！勾了我儿子的魂还不够，还要毁他的前程！”
张妈气得脸都红了，用力把二夫人往后推了一把：“二夫人！今天是大年初一，您在这里骂人，就不怕沾了晦气，影响林府一整年的运势吗？”她早就看二夫人不顺眼了，平时总是对苏清颜冷嘲热讽，今天居然还上门撒野。
苏清颜心里咯噔一下——林绍怎么了？难道昨天从西院走后，出了什么事？她压下心里的不安，语气平静地问：“二嫂，您这话我听不懂。林绍到底怎么了？”
二夫人根本不搭理她，依旧哭闹着：“我的儿啊！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去什么边疆当兵！肯定是你这个狐媚子教唆的！”
张妈凑到苏清颜耳边，小声解释：“苏小姐，今早管家发现林少爷留了一封信，说要去边疆投军，已经走了。”
苏清颜愣住了——她没想到林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昨天在西院，她只是说了几句劝他的话，没想到他竟真的选择了去边疆历练。
老夫人听说二夫人在东厢房闹事，赶紧带着人赶了过来。她皱着眉头，让两个老妈子拉住二夫人：“成何体统！大年初一的，宾客都快上门拜年了，你在这里哭闹，是想让全京城的人看咱们林府的笑话吗？”
二夫人哭得更凶了：“母亲！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绍儿可是林家的少爷啊，前途无量啊！现在居然要去边疆受苦，这都是苏清颜害的！”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苏清颜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满：“清颜，是你劝林绍去边疆的？”
苏清颜使劲摇了摇头。
老夫人显然不信，刚想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