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猫着腰，屏息凝神，摆出标准的摸鱼架势，猛地双手往水里一插。
水花四溅，鱼尾巴一甩，灵活地从他手边溜走了。
“嘿！小样儿还挺滑！”黑瞎子不服气，又试了几次，结果不是扑空就是只摸到一手水草，弄得自己浑身湿漉漉，颇为狼狈。
张麒麟看着他在水里跟鱼儿斗智斗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脸上那点纵马后的微红还未完全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在黑瞎子又一次扑空，差点摔个屁股墩儿的时候，张麒麟动了。
他也沉默地脱掉了鞋袜，卷起裤腿。
他的动作总是那么精准而利落。
然后一步步走入河中。
河水微凉，漫过他白皙的脚踝和小腿。
黑瞎子愣了一下，随即乐了：“哎哟，哑巴要亲自出马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他干脆直起腰，抱着胳膊，准备看热闹。
张麒麟没理他，只是微微凝神，目光锁定水中一尾游动的鱼。
他的气息变得极其轻微，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水流声中。
下一秒，他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入水中，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激起多大水花。
等他的手再抬起时，指间已经紧紧握住了一尾还在拼命挣扎的肥鱼。
黑瞎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半天，才爆出一句：“我靠！徒手抓鱼！哑巴你不讲武德啊！这手法跟谁学的，你们张家还教这个。”
张麒麟面无表情地将鱼扔到岸上的草地上，那鱼还在活蹦乱跳。
他看都没看黑瞎子，目光又转向了水里，显然一条不够。
黑瞎子立刻来了精神：“等等我！哑巴！给我也抓一条！我要那条最大的！对对对！就那条！”
于是，画面变成了：张麒麟负责精准打击，一抓一个准；黑瞎子负责在旁边大呼小叫，指挥兼加油，偶尔试图模仿，结果依然是扑空居多。
没多久，岸上就多了四五条足够肥美的鲜鱼。
张麒麟走上岸，小腿和手臂上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又看向黑瞎子，那眼神平静，却莫名让黑瞎子觉得他在说：“够了没。”
“够了够了！太够了！”黑瞎子连忙也爬上岸，笑嘻嘻地凑过去，“我们哑巴真是深藏不露！厉害厉害！以后抓鱼这活儿就包给你了！”
他手脚麻利地找来干柴，升起一堆篝火，又变戏法似的从马鞍袋里掏出小刀和简单的调料。
他这家伙似乎总能准备点东西。
“来来来，处理鱼这种粗活交给瞎子我！”黑瞎子拿起鱼，动作熟练地刮鳞去内脏，清洗干净，然后用削尖的树枝串好。
张麒麟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用泥巴简单地包裹住鱼，防止烤焦，然后架到火上烤。
火焰舔舐着鱼身，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
黑瞎子一边翻动烤鱼，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时不时还偷瞄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张麒麟。
夕阳的金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温暖而宁静。
“喏，第一条，最大的，给我们功臣哑巴张！”鱼烤得外焦里嫩，黑瞎子吹了吹，小心地递给张麒麟，眼里带着期待。
张麒麟接过，看了看烤得金黄焦香的鱼，又看了看脸上沾着点炭灰、笑容灿烂的黑瞎子，低头咬了一口。
鱼肉鲜嫩，带着烟火气和简单的咸香，很好吃。
他慢慢地吃着，点了点头。
虽然没说话，但黑瞎子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反馈，笑得见牙不见眼，自己也拿起一条啃起来：“香吧，瞎子我的手艺可不是吹的！”
张麒麟想那确实，他做的东西能吃，不是好吃，瞎的好吃。
两人就坐在河边，听着流水潺潺，看着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分享着简单却美味的烤鱼。
黑瞎子吃得满嘴是油，还在不停地说笑；张麒麟吃得安静，但速度不慢，显然很满意。
吃饱喝足，火堆渐熄，只剩下余烬散发着温暖。
晚风带来凉意，却吹不散此刻饱腹后的满足与安宁。
黑瞎子满足地拍拍肚子，往后一躺，看着漫天晚霞：“舒坦，哑巴，以后咱天天这样，挺好。”
张麒麟看着跳跃的余烬，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明明灭灭。
他应了一声：
“嗯。”
夜幕彻底笼罩了草原，银河如同一条璀璨的光带横亘天际，繁星低垂，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篝火只剩下暗红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温暖。
黑瞎子和张麒麟并排躺在铺了毡子的草地上，枕着手臂，望着这片浩瀚的星海。
“喏，哑巴，看那儿，”黑瞎子抬起手指着天空，墨镜摘了下来放在一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见那七颗特别亮的没，勺子一样的，那就是北斗七星，小时候我奶奶说，那是天神舀酒的勺子。”
张麒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专注，似乎在努力辨认。
黑瞎子来了兴致，侧过身，支着脑袋看着张麒麟的侧脸，继续他的科普。
“勺子柄指向的那颗亮星，叫北极星，认准它，在草原上就不会迷路。”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不过我听草原上的老牧民说，他们管北极星叫孤独的牧羊人，因为它总是待在一个地方，看着其他星星转圈，嘿，跟你有点像……”
张麒麟闻言，睫毛微颤，视线从星空移开，落到了黑瞎子脸上。
黑瞎子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嘿嘿一笑，赶紧指向另一处：“哎哎，看那边！那一片亮闪闪的，像不像一条河。”
张麒麟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然后默默转回头，继续看天。
“啧，你不觉得像吗？”黑瞎子兀自乐了一会儿，看着张麒麟安静的侧脸，在星光下轮廓格外清晰柔和。
他心里微微一动，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
最后两人夜里骑马回去了，也就他们两个艺高人胆大了。
草原可是有狼的。
不过没有关系，古楼留下来的气息，让这块区域还是很安全的。
黑瞎子都觉得回程怎么这么顺利呢。
不过他一向都是随遇而安的人。
所以这样更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