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粮仓都查清楚了？”大胖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在木桌上磕出闷响。
旁边站着的人赶紧弯腰：“回陛下，都查了。辽阳行省那边报上来的数字没错，今年的新麦收得好，够那边的驻军吃三年。”
陛下？穿越者青林心里咯噔一下。他偷偷扒开布帘角再看，那大胖子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挺吓人，不像一般人。
再看周围站着的几个，都是长袍马褂，腰间还别着弯刀，怎么看都像是古装剧里的蒙古王公。
“那就好。”大胖子点点头，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节奏，“告诉那边的万户，别光想着屯粮，得让老百姓也有余粮。
去年冬天冻死那么多人，不是粮食不够，是没分到该得的人手里。”
站着的人赶紧应着：“臣这就去传旨。”
“等等。”大胖子叫住他，“再让人去查那些管粮仓的小吏，但凡敢克扣的，不用请示，直接扒了官服扔去挖矿。告诉他们，我铁穆耳的江山，不是靠盘剥百姓撑起来的。”
铁穆耳？青林脑子“嗡”的一声。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哦对了，中学历史课本里好像提过，元朝的皇帝，忽必烈的孙子，好像叫什么成宗来着。我这是又穿越到元朝了？
正想着，就听帐篷门口有人喊：“陛下，波斯来的使者求见。”
铁穆耳皱了皱眉：“让他等着。我先跟你们说清楚今年的税赋怎么定。”他指了指桌子上摊开的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看着像张地图，“江南那边去年遭了水灾，税得减三成。
别听那些大臣哭穷，国库虽不富裕，但也饿不死人。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才会买东西，商税自然就多了，这账你们得算明白。”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小声说：“陛下，江南是富庶之地，要是减税，怕是会影响中枢用度……”
“富庶个屁！”铁穆耳突然提高了声音，吓得青林手一抖，差点把布帘拽下来，“富庶的是那些官绅地主，不是老百姓！你去苏州府看看，多少人家租地主的田，收上来的粮食一半都得交租，再交完税，冬天只能喝稀粥！”他指着山羊胡的鼻子，“我爷爷当年打天下靠的是骑兵，可坐天下不能只靠马刀！你要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就回家种土豆去！”
山羊胡赶紧低下头，脸都白了。铁穆耳喘了口气，又放缓了语气：“我不是说你们不用心，是得换个脑子。蒙古人骑马厉害，可治理汉地，还得学汉人的法子。就像种庄稼，你不能在水稻田里种麦子，是不是这个理？”
周围的人都点头，没人敢再说话。青林躲在布帘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他以前以为皇帝都跟电视剧里似的，要么天天琢磨怎么斗妃子，要么就知道打仗杀人，没想到这铁穆耳还挺懂民生，说的话虽然糙，理倒是挺实在。
铁穆耳喝了口茶，又拿起另一张纸：“还有这事，云南那边报上来，说有土司想造反。你们怎么看？”
一个络腮胡站起来说：“陛下，直接派兵镇压！咱们的铁骑踏平他的山寨！”
“踏平？你给我出钱出粮？”铁穆耳斜了他一眼，“云南山路难走，派兵过去得多少粮草？就算打赢了，杀了土司，老百姓还得恨咱们。依我看，派个会说话的去，跟他说清楚，只要不闹事，朝廷保他的位子，还给他减税。实在不行，把他儿子接到大都来做官，又不是要他的命。”
他顿了顿，手指敲着桌子：“当年我爷爷打大理，杀了多少人？结果呢？年年都有叛乱。后来用了段氏家族当土司，反而安稳了。记住了，治理地方，就像驯马，光靠鞭子不行，还得给草料。”
青林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往前挪了挪。这铁穆耳看着像个粗人，没想到肚子里这么多道道。他想起历史老师说过，元朝因为民族矛盾尖锐，没多少年就亡了，可听铁穆耳这意思，他好像挺明白问题在哪儿的。
正想着，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这下可好，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谁在那儿？”铁穆耳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青林吓得魂都飞了，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路过，走错路了，呵呵……”
几个侍卫“唰”地抽出刀，就要过来抓他。铁穆耳抬手制止了他们，眯着眼打量青林：“你这穿的是什么？唱戏的？”
青林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服有多扎眼，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这是……我家乡的衣服，比较特别。”
“家乡在哪儿？”铁穆耳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家乡……在很远的地方。”青林搜肠刮肚地想词，“坐马车得走好几年才能到。”
“哦？”铁穆耳来了兴趣，“比波斯还远？”
“远多了。”青林点头如捣蒜，“我们那儿没有皇帝，大家自己管自己。”
这话一出，帐篷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山羊胡指着他：“大胆！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铁穆耳却笑了，摆摆手：“让他说。我倒想听听，没皇帝怎么管自己。”
青林心一横，反正都这样了，干脆瞎编到底：“我们那儿啊，大家伙儿选些有本事的人管事，要是干得不好，就换别人。种地不用交那么多税，读书也不用非得考功名……”他尽量捡些简单的话说，怕说复杂了他们听不懂。
铁穆耳听得很认真，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等青林说完，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听起来倒是不错，就是……能行吗？”
“还行吧，”青林挠挠头，“也有吵架的时候，不过很少打仗。”
“不打仗好啊。”铁穆耳叹了口气，“我爷爷打了一辈子仗，我爹也打，到我这儿，总算能歇口气。可底下的人总想着开疆拓土，好像不打仗就不算蒙古汉子似的。”他看着青林，“你们那儿的人，都不想着抢别人的地盘？”
“抢啥呀，”青林说，“自己家的地种好了就行，抢来抢去多累。再说了，别人的东西，抢过来也用不惯啊。”
这话好像说到了铁穆耳心坎里，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就像江南的水田，咱们蒙古人不会种，抢过来也白搭。还得靠当地人自己种，咱们只要把税定合理了，别让官绅欺负他们，就比啥都强。”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青林面前。青林这才发现他是真高，自己才到他肩膀，身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挺能打。
“你这衣服料子不错，”铁穆耳扯了扯青林的工作服袖子，“滑溜溜的，比绸缎还舒服。你们那儿用啥做的？”
“这叫涤纶……”青林赶紧打住，怕说多了露馅，“就是一种特殊的布，做起来挺方便的。”
“哦。”铁穆耳没再追问，转身回到桌子旁，“来人，给这位……远方来的客人倒杯茶。”
侍卫赶紧给青林端来一杯茶，青林捧着茶杯，手都在抖。他偷偷看了看铁穆耳，发现这位皇帝正跟大臣们说怎么修黄河，说的全是具体的法子，哪儿该筑堤，哪儿该挖渠，连用多少民工都算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像印象中那些只会发号施令的皇帝。
“陛下，”一个大臣说，“修黄河得花不少钱，要不从盐税里再加点？”
“不行，”铁穆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盐价已经够高了，再涨，老百姓吃不起盐，会出乱子的。钱不够就从内库里挪，我那点私藏也不是不能动。”他笑了笑，“总不能让老百姓骂我守着金山银山，看着黄河淹死人吧？”
青林心里有点佩服他了。不管怎么说，能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就算是个好皇帝。他突然想起历史书上说铁穆耳在位的时候，元朝还算安稳，看来不是没道理的。
正听着，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晕，眼前的帐篷开始晃悠，跟水波似的。青林知道坏了，上次穿越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感觉。
“你咋了？”铁穆耳看出他不对劲，皱起了眉头。
“我……我得走了。”青林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我家那边有事，必须得回去了。”
铁穆耳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那儿的人倒是自由。”他从腰上解下个东西，扔给青林，“拿着，算个念想。”
青林一把抓住，是个铜做的小玩意儿，像只展翅的鹰，沉甸甸的。还没等他说谢谢，眼前的一切突然炸开一片白光，他啥也看不见了。
等再睁开眼，青林发现自己正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粒子对撞机“嗡嗡”地响着，屏幕上全是乱码。他摸了摸口袋，那个铜鹰还在，冰凉冰凉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电脑前，搜了一下“铁穆耳”。屏幕上跳出一堆字，说他是元朝第二位皇帝，在位期间停止对外战争，整顿吏治，减免赋税，史称“守成之君”。
青林看着屏幕上铁穆耳的画像，跟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个大胖子一模一样。他拿起那个铜鹰，放在手心掂量着，突然觉得挺有意思。课本上干巴巴的几行字，背后原来是这么个实实在在的人，会发火，会算账，会为了黄河水患愁眉苦脸。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青林打了个哈欠，把铜鹰放进抽屉里。他决定今天不去修那破机器了，先去博物馆看看有没有元朝的展品，说不定能看到铁穆耳当年修黄河的图纸呢。
毕竟，能跟几百年前的皇帝聊上几句，还得了个纪念品，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