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硬特工的病弱小少爷(1)
民国二十八年，沪上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湿布紧紧捂住，那雨丝如同细密的针脚，带着化不开的湿冷，一针一线地缝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肤上。
墨宸笔挺地伫立在法租界同孚里弄堂口的老槐树下，那棵老槐树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这乱世的风云变幻。
他身上那件黑色风衣，宛如夜的使者，下摆被凛冽的风卷得猎猎作响，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在诉说着一场刚刚结束的血雨腥风。他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肃清行动，每一个毛孔都还散发着战斗后的紧张与疲惫。
他的靴底，还顽固地沾着未干的血渍，那是敌人的血，也是这个乱世的残酷印记。血渍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仿佛是命运的符号，记录着他在这黑暗世界中的挣扎与杀戮。
他口袋里的勃朗宁手枪，还残留着刚刚射击后的余温，那余温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掌心。他的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枪身，那光滑的质感是他在这动荡世界里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就像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船只找到了坚实的锚。
“墨队长，这是沈公馆的地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联络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烫金名片递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这黑夜中的鬼魅听到。
“上峰指令，从今晚起，你负责保护沈家长公子沈子瑜的安全。”
墨宸闻言，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眉间。他的指节用力捏着名片边缘，那细腻的纹路触感通过指腹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沈子瑜这个名字在沪上并不算陌生，沈家是做进出口贸易的望族，在这繁华的上海滩，沈家的财富和势力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这位长公子却鲜少抛头露面，如同深居闺阁的女子。他只偶尔在慈善晚宴上露过几次面，传闻中体弱多病，连吹风都要裹三层羊绒毯，仿佛是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娇弱花朵，经不起半点风雨。
“保护一个少爷？”墨宸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猎手被安排去照顾一只柔弱的兔子。“行动队人手不够，我手下的兄弟还在租界外围盯梢，让我来做保镖？”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仿佛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侮辱。
“这是命令。”联络人的语气加重，如同铁板钉钉，不容置疑。“沈家和军政部几位元老交情匪浅，最近租界不太平，上峰担心有人借机生事。你只需暗中守着，别让他出意外就行。”
墨宸听后，心中虽有万般不情愿，但军人的天职让他不得不服从命令。他不再反驳，将名片塞进风衣内袋，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贴身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道浅痕，那是三年前一次任务中，子弹擦过胸口留下的纪念。那道浅痕，就像一个深深的烙印，刻在他的记忆里，提醒着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危险。他向来信奉枪杆子底下出结果，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鲜血和子弹才能解决问题。情情爱爱、豪门公子，这些都离他的世界太远，远得像租界霓虹里模糊的光影，虚幻而不真实。
夜里十一点，整个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沈公馆的灯大多已熄，只有二楼东侧的书房还亮着暖黄的灯光，那灯光在这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神秘，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点希望。
墨宸像一只矫健的黑豹，隐在对面屋顶的阴影里，那阴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他的望远镜的镜片闪烁着冰冷的光，精准地对准书房窗户。
窗内，沈子瑜正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真丝长衫，那长衫质地轻柔，如同月光下的云朵，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飘动。领口松松系着，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那脖颈就像冬日里的积雪，纯净而脆弱。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仿佛是上帝温柔的抚摸，勾勒出柔和的眉眼。
他的鼻梁高挺，如同雪山的脊梁，唇色偏淡，如同凋零的花瓣。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握着一支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在与书中的知识进行一场激烈的较量。
忽然，他像是被书卷气呛到，侧过身轻轻咳嗽起来，肩膀微微颤抖，那颤抖就像一阵微风中的树叶，脆弱而无助。咳得连手中的钢笔都落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脆弱生命的一声叹息。
墨宸的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望远镜，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见过中枪后仍嘶吼着冲锋的战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无畏；他见过被严刑拷打却不肯吐露半个字的同志，他们的意志如钢铁般坚硬。
然而，他却从未见过有人连咳嗽都这般……易碎。沈子瑜就像橱窗里摆放的细瓷娃娃，精致而脆弱，稍微碰一下，就会碎得满地都是。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佣人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那热茶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是一股温暖的力量。
沈子瑜接过茶杯，指尖拢在杯壁上取暖，那温暖的触感让他的身体微微放松。他喝了两口茶后，咳嗽渐渐平息。他重新拿起钢笔，却没再看书，而是转头望向窗外，目光似乎正好落在墨宸藏身的方向。
墨宸心头一紧，立刻压低身体，仿佛一只受惊的野兽。但隔着一段距离，他能看到沈子瑜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那上扬的嘴角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阳光，带着一丝俏皮和神秘，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微妙的互动仿佛是命运的丝线，悄然将他们两人的命运缠绕在一起，一场未知的故事，正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