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花和苏小翠要攀上县机械厂工人亲家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在靠山屯传得沸沸扬扬。
这母女俩更是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天天在村里广播，走起路来腰杆挺得笔直，下巴抬得老高。
见人就显摆那未来“工人女婿”多么有本事，彩礼给得多么大方，仿佛已经一脚踏进了城里人的门槛。
这日晌午，村里不少人都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晒太阳唠嗑。
赵金花和苏小翠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炫耀的绝佳场合，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妇人描绘着未来城里的好日子。
此时，两辆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进了村口。
车上下来的，正是打扮利索的大姑顾秀兰和二姑顾秀华。
两人显然是约好了回娘家看看，顺便再交流交流感情。
她俩一下车，就听见了赵金花带着夸张笑意的声音：“哎呦，可不是嘛！建国那孩子就是实诚！非说结了婚就让小翠随军去县里住厂宿舍，说不能委屈了小翠！咱这乡下地方，确实没啥待头了！”
顾秀兰和顾秀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顾秀兰性子急嗓门也大，当即就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那边的人听见：“呵，我当是谁呢，嗓门这么大，原来是快要攀上高枝的苏家嫂子啊！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嫌弃上生她养她的地方了？这要是真进了城，还不得把咱靠山屯的根都忘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赵金花那边的热闹气氛。
赵金花脸色一僵，转过头看到是顾家两位姑奶奶，心里先怯了三分，但嘴上不肯认输，强笑道：“哎呦，是秀兰和秀华来了啊？我这哪是嫌弃，就是说说实话嘛。人家城里确实啥都好。”
“城里好那是城里的事！”
顾秀兰可不吃这套，双手叉腰，战斗力全开，“跟你们家苏小翠有啥关系？咋的，找了个城里对象，就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小翠是考上大学分配进城了呢！闹了半天，不就是嫁人吗？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天经地义，值得这么满世界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呢！哦对了。”
她故意拉长声音，上下打量着苏小翠，“我差点忘了，你们家小翠好像是改姓苏的吧？这光宗耀祖也耀不到老苏家头上啊？”
这一连串的话，又快又毒，句句戳在赵金花母女的肺管子上！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赵金花被噎得脸红脖子粗，苏小翠更是气得眼圈发红，跺脚道：“大姑！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我说的是实话！”
顾秀兰眼睛一瞪，“哪像有些人，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攀了高枝，就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我们老顾家媳妇，那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如今衍之当了副营长，要带媳妇随军了，我们也没像某些人似的，天天在村口敲锣打鼓啊！”
这时，一向说话温软的顾秀华也淡淡地开口了，她没看赵金花，而是对着刚才听赵金花显摆的几个妇人，声音不大却清晰：“说起来，这嫁人呐，还是得看人品根基，有些人看着眼前光鲜，谁知道里头是啥馅儿？我们衍之虽然是在部队吃苦，但那是一步一个脚印自己挣出来的前程，踏实！晚晚跟了他，我们放心。就怕有些姑娘，为了进城啥都不顾了，别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儿。”
她这话看似闲聊，实则把赵金花母女那点小心思和可能存在的风险扒了个干净，还顺带又把顾衍之和苏晚抬了出来对比。
赵金花彻底挂不住脸了，指着顾秀兰气道：“顾秀兰！你！你少满嘴喷粪！我们小翠那是正经相亲认识的好对象！你们就是嫉妒！”
“我嫉妒你？”
顾秀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我嫉妒你有个拖油瓶女儿急着嫁人？我嫉妒你找了个比我儿子大好几岁的女婿？我嫉妒你将来还得看亲家脸色过日子？赵金花，你做梦没醒吧？我们家卫国在纺织厂干得好好的，红霞在广播站工作，体面又稳定！我嫉妒你？我嫉妒你啥？嫉妒你会算计？嫉妒你把前头老婆留下的闺女卖了个好价钱？！”
这话简直是绝杀！直接把赵金花的老底都掀了！
周围一片哗然，村民们看向赵金花母女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鄙夷和看热闹的兴奋。
赵金花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差点背过气去。
苏小翠更是羞愤难当，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就跑回了家。
“哼！就这点道行，还敢出来显摆！”顾秀兰拍了拍手，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地瞥了一眼顾秀华。
顾秀华则优雅地理了理鬓角淡淡道：“大姐，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当。走吧，回家看娘和衍之去。”
两位姑姑这才推着自行车，在一众村民敬佩或看热闹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往顾家走去。
经过这一役，顾家这两位姑奶奶“一致对外、毒舌无敌”的名声，恐怕又要在靠山屯流传好一阵子了。
而赵金花，则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脸色铁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一次后悔自己把算盘打得太响，惹来了这顿毫不留情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