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局的整顿余波未平，祁同伟的黑色轿车已碾过辖区的柏油路。
车后座上，他手指摩挲着手机，高玉良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
“抓牢公安系统，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这句话像根定海神针，让他愈发坚定
——必须让京州的警力彻底拧成一股绳，确保高玉良一声令下，能立刻拉得出、顶得上。
接下来的时间，他跑遍了京州辖区所有分局，从案件台账到民警值班表，连巡逻路线的合理性都逐一核对。
那些藏在报表里的“猫腻”、碍于人情压下的案子，全被他记在随身的笔记本上。
摸清了各分局的“病灶”，他没急着动刀，反而把目标锁定在几位副局长身上
——这些人是京州公安系统的中坚，若能收为己用，便是掌控全局的关键棋子。
而他手里握着最硬的底牌。
能听见他们心底的那些隐秘，从中筛查出正义之士。
程度是他约见的第三人。
办公室里，程度正襟危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祁同伟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道
“程度，关于你们董局长的事，你有没有确切的证据？”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程度心里，他瞬间慌了神
——（祁局这是要收拾老董？我该怎么回答？说老董晚上临幸了几次娘们我都知道，会不会太吓人？）
祁同伟耳中清晰地捕捉到这段心声，眉头微挑。
好家伙，这小子竟在暗中监视上司，倒有几分“手段”。
他顺着话茬往下逼，眼神冷了几分道
“怎么？有顾虑，还是怕我知道你背后做的那些事？”
程度猛地抬头，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腾地站起身
——（他怎么会知道？以我的手段，不该有人察觉才对，怎么办？）
“还在想我怎么知道？”祁
同伟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道
“你以前没听过我的名头？”
他刻意释放出压迫感，既是敲打，也是试探。
（铁嘴克星！审问率百分百！果然名不虚传！）
程度心里一沉，再不敢有半分侥幸，连忙躬身，道
“祁局，我错了！我不该监视董局！”
祁同伟看着他认错的模样，缓缓点头道
“做警察，要守住底线。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但现在，给我踏踏实实做事。”
程度心里刚泛起苦涩，以为自己彻底得罪了这位新上司，却听见祁同伟话锋一转，继续道
“回头把你们董局长的证据，整理好交上来，局长的位置，我交给你。别让我失望。”
“啥？”
程度大脑短暂空白，随即一股狂喜直冲头顶
——（度，漂泊半生，终于遇到明主！祁局若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他声音都在发颤，用力挺直腰板，道
“是！祁局！您放心！程度绝不让您失望！”
祁同伟看着他激动得泛红的眼眶，心里暗自好笑。
这程度，倒真是个直性子。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已有了盘算。
剩下的几人，也该用同样的方式试试
——给他们一个机会，若能像程度这样，有能力拿出实据，他不介意帮他们再往上走一步。
毕竟，只有把这些“自己人”推上去，京州的公安系统，才算真正攥在了他手里。
汉东的政坛风云正暗流涌动。
祁同伟在自己的领域内强势布局、攻城略地，而省委的高玉良也未曾有片刻松懈。
如今新书记尚未到任，局势混沌未明，身为汉东临时掌舵人的他，肩上扛着一省平稳的重担
——既不能让局面出半分乱子，又要在这关键窗口期悄然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至于“省服第一”的省委书记之位，高玉良从不敢有半分妄想，他深知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已是天赐之幸，此刻“稳重求胜”才是唯一的王道。
为了稳住局面，高玉良近期连续组织召开数次会议，给各个部门划定了明确底线。
一切工作以平稳为核心，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所有关于发展的规划，都要等新书记到任后再议。
这份临时扛起的全省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旁人难以想象他每日要应对的压力。
可偏偏在这用人之际，他的秘书陈清泉却愈发显得力不从心。
当初提拔陈清泉时，高玉良看重的是“知根知底”的信任，对业务能力并未过多苛求。
可如今他身居汉东三把手之位，日常事务繁杂且关键，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好秘书，往往能顶得上半个助力，陈清泉的短板，便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省委办公室内，空气比往常多了几分凝重。
高玉良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落在陈清泉身上，开门见山道
“清泉，你对自己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听出高玉良话里的意味，陈清泉也清楚自己在秘书岗位上确实拖了后腿，他挺直身子，语气恭敬道
“书记，您知道，我当初在汉大时成绩还是不错的，只是这秘书一职，确实没做好，给您拖了后腿。如果可以，我想去法院系统锻炼锻炼，从头学起！”
高玉良闻言缓缓点头，心中暗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面上却依旧沉稳道
“嗯，我知道了。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我不会亏待你。现在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缺个副院长，你就去顶上。记住，到了地方要沉下心，踏踏实实干，遇到不懂的，也可以和同伟多请教。要是能做出成绩，我会再考虑你下一步的安排。”
这番话让陈清泉瞬间心头一暖。
他清楚，这份师生情谊终究是起了作用
——京州是省会城市，中院副院长一职看似是平调，实则手握实权。
以他一个农家出身的背景，若没有高玉良的提携，这样的机会这辈子都未必能遇上。
他立刻起身，腰弯得更低了些，感激道
“高书记，您放心！我到了京州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您丢人！”
高玉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待陈清泉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他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电话拨给秘书处，吩咐道
“帮我筛查一批人，要求只有两个——底子干净、有业务能力，整理好名单后尽快给我送过来。”
挂了电话，高玉良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窗外的汉东天色依旧阴沉，他望着远处的省委大楼，心中默默念着。
“但愿我和同伟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汉东郊外的山水庄园。
远山隐去了棱角，近水敛去了波光，唯有庄园深处的灯火，在浓黑里透出暧昧又危险的光晕
——这里从不是文人墨客笔下的隐逸之地，而是藏在山水间的“火炮阵地”，每一次推杯换盏，都藏着权钱色的暗涌。
燕京厅的包厢门被侍者轻推开时，酒气与香水味率先漫了出来。
水晶灯的光洒在红木桌面上，映得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晃荡，也映得高小琴指尖的钻戒闪着冷光。
她端着酒杯，腰肢微弯，声音柔得像浸了蜜道
“丁市长，我敬您一杯，后期光明峰的项目，还得您多多关照。”
丁义珍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勾人的劲儿，活脱脱一个“妖精”。
可他只是飞快地收回目光，端起酒杯碰了一下
——赵东来就坐在不远处，一身警服衬得气场十足，有这位在，他不敢有半分放肆。
“丁老哥，你可是我李哥的爱将，”
赵瑞龙放下筷子，脸上挂着精明的笑，道
“光明峰这事儿，兄弟我只能指望你了！”
他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拉拢的意味。
丁义珍在赵瑞龙面前可不敢摆市长的架子。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随着动作晃了晃，笑着应道
“赵公子客气了，你的事，就是兄弟我的事。”
话音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
你还别说，现在还真有个机会，一旦做成，就是这个数。”
说着，他双手张开，比出一个“十”的手势。
赵瑞龙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不屑道
“十？多少？一个亿？也就那样了。”
在他眼里，一个亿的项目根本算不上“机会”。
丁义珍没急着反驳，只是端起酒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等酒液滑过喉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一个亿，我能和你赵公子说？是十个亿。”
“十个亿？”赵瑞龙的眼睛瞬间亮了，身子猛地凑上前，追问道
“丁哥，具体怎么回事？”
可丁义珍却话锋一转，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赵东来，举起酒杯，道
“来来来，赵厅长，我敬您一杯，以后我这边的工作，还需要您大力支持啊！”
赵东来原本还在琢磨“十个亿”的手笔，此刻被点到名，也收起了思绪，起身与丁义珍碰了碰杯。
酒杯相击的脆响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场酒局里的暗流
——十个亿的项目，可是大手笔了！
赵瑞龙看着丁义珍故意卖关子的模样，心里顿时了然。
他给高小琴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后便起身离开了包厢。
不过片刻，她就带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走了进来，那些女人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异域风情，正是赵瑞龙口中的“战斗民族喀秋莎”。
“你们几个，把丁市长今晚伺候好了。”
高小琴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几个外国女人似乎听懂了中文，立刻围向丁义珍，有的挽住他的胳膊，有的递上酒杯。
丁义珍这下没了顾忌，脸上的笑容越发猥琐，一边和女人们又拥又抱，一边打着哈哈，被簇拥着走向包厢内侧的休息室
——那里，才是他今晚真正的“火炮发射阵地”。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越过山头，丁义珍就捂着腰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他脸色带着宿醉的疲惫，脚步也有些虚浮，可嘴角却扬着满足的笑。
赵瑞龙和高小琴早已在庄园门口等候，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可以啊丁哥，三英战吕布，给咱华国人长脸了！”
赵瑞龙拍着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调侃。
丁义珍揉了揉腰，故作严肃地叹了口气道
“哎，为国争光，这是每个华国人应尽的义务！”
这话一出口，赵瑞龙顿时哈哈大笑，丁义珍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里满是龌龊的默契。
高小琴适时地走上前，递过一个黑色的信封道
“丁市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昨晚您说的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丁义珍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账单。
他的目光落在账单上的一串数字上，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显然，这笔“心意”让他十分满意。
将信封揣进怀里，丁义珍才终于吐露了实情道
“光明区有个大风厂，土地性质已经改了，目前也就几个人知道。拿下它，后期开发，十个亿，稳赚不赔。”
“大风厂？”赵
瑞龙和高小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狂喜。
土地性质变更的消息，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们连忙向丁义珍道谢，语气比之前更显热切。
赵瑞龙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比起十个亿的利润，这几千万的“心意”简直太值了！
他连忙又凑上前，笑着邀请道
“丁哥，今晚我还抓几位倭寇女子，您要不要来‘降服’她们？”
丁义珍的眼睛瞬间亮了，腰也不疼了，立刻拍着胸脯应道
“必须来！鈤笨人我有血仇，必须开泡！”
晨光里，三人的笑声再次响起，只是这笑声落在寂静的庄园里，却比昨夜的夜色更显肮脏。
一场权色交易的闭环就此完成，而远方的大风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场阴谋里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