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市
检察院审讯室的白炽灯，跟要烧穿人骨头似的晃眼。
建筑商张四海，双手攥着玻璃杯，指关节白得快裂开，唾沫星子溅在桌上道
“祁检，您可不能血口喷人！新城项目那笔钱，一分一厘都用在工地上，我张四海敢对天发誓——”
话没说完，祁同伟手指在桌沿
“嗒嗒”
敲了两下，跟敲在张四海心尖上似的。
下一秒，那道慌得发颤的心声就钻进他耳朵。
（发誓？发个屁！账早做平了，他们没证据！只要扛过这关，王主任连夜把钱转去巴拿马，到时候老子揣着绿卡，谁还管你林城的破事！）
祁同伟抬眼，眼神跟冰锥似的扎过去，直盯着张四海不停抖的膝盖道
“张总倒是会发誓。不过去年三月，你让财务把三百万打进‘盛景商贸’，那公司法人，是你改了姓的远房外甥女吧？”
“哐当！”
张四海手里的玻璃杯直接砸在桌上，水溅了满桌。
他脸色瞬间跟纸一样白，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心里头的惊涛骇浪快把他淹了。
（怎么可能？！这事我就跟财务和外甥女说过！难道财务反水了？不行，不能认，再撑撑，撑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撑不过去了。”
祁同伟把一叠银行流水“啪”地拍在他面前，纸页翻飞的声音听得张四海心头发紧。
“空壳公司的账户我们冻了，你藏在老婆名下的那两套江景商铺，也已经查封。你是不是觉得，等风声过了就把商铺卖了补窟窿，好接着跟王主任分赃？”
“我……我……”
张四海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藏在裤腰带上的秘密，怎么就跟被祁同伟扒了衣服似的，全抖了出来！
最后他腿一软，瘫在椅子上，声音跟蚊子哼似的说道
“我认……我全认……挪用的钱，分赃的人，我都交代……”
这已经是祁同伟一周内啃下的第三块硬骨头。
前几天审拆迁办副主任李刚时，那家伙拍着胸脯喊冤，说补偿款全发到位了，村民闹事是无理取闹。
可祁同伟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头正骂得欢。
（一群泥腿子懂个屁！扣下的两百万，够我儿子在国外买辆跑车！就算他们闹到市委，没证据还能吃了我？）
祁同伟当即让人查补偿名单，一查一个准
——二十户村民的补偿款被李刚截了，还牵出他收了开发商五十万好处费的事。
钱追回来那天，好几个村民抱着锦旗来检察院，哭得老泪纵横，说终于能给儿子娶媳妇了。
新城项目指挥部里，工作人员正忙着清点追回的资金，一沓沓单据堆得跟小山似的。会计拿着计算器算完，声音都拔高了，激动道
“祁检！总共追回四千三百万！新城项目的资金缺口，全补上了！”
祁同伟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工地里轰鸣的推土机，嘴角刚勾起来，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是高玉良。
“同伟！好样的！”
高玉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满是振奋，道
“市委刚开了会，都说你这一手漂亮！有这笔钱，新城的学校、医院就能按时开工，林城的老百姓都得念你的好！”
“老师，这是我该做的。”
祁同伟握着话筒，语气沉稳，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终究帮上了高老师。
同伟这孩子，没白教！有他在检察院把着关，谁也不敢动新城项目的歪心思。
有他撑着，我在市委的腰杆也硬！等新城建成了，我和他师生俩，在林城就算立住脚了！
电话挂断，高玉良不仅感叹道，心里也更加有了底气。
放下电话，祁同伟拿起桌上的新卷宗，封面上写着“鼎盛建筑公司虚报工程款案”。
他手指摩挲着纸页，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林城民风再彪悍，也架不住有人能听见心底的鬼。
只要他祁同伟在，就没人能把新城项目的钱揣进自己腰包，更没人能挡着他和高玉良，在这片土地上干出一番大事业！
下一个审讯室的灯，又亮了。
山水庄园的清晨
静得只剩下鸟鸣，窗帘缝隙漏进的曦光，刚好落在高小凤光洁的肩头。
李达康醒时，臂弯里还缠着温热的躯体。
他垂眼望去，女孩长睫如蝶翼，呼吸轻得像羽毛，连睡梦中都带着点未经世事的软。
手指无意识划过她腰侧细腻的皮肤，李达康的目光落在床单上
——那几片淡红的印记，像揉碎的花，让他胸腔里猛地窜起一阵灼热的激动。
赵瑞龙那个荤素不忌的纨绔，手里的女人换得比衣服勤，竟能让高小凤守着清白到现在。
这个认知，让李达康心里的满足感疯长，压过了多年来积压的郁气。
他这辈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看似铁骨铮铮，可深夜里卸了一身防备，才敢承认自己活得有多累。
欧阳菁那个女人，占着市委书记夫人的位置，却从来没懂过他。
他忙得脚不沾地，想为了仕途更进一步奔波，她却天天抱怨他不顾家。
他在酒桌上陪笑脸喝到胃出血，她转头就跟人说他
“官迷心窍”。
要不是怕离婚的风声传出去，影响了升迁的路子，他早跟她掰了！
李达康的指节不自觉收紧，想起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龌龊事
——欧阳菁以为他不知道？
她跟王大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早从下属的只言片语里拼出了全貌。
王大陆，他当年的老同学，一起追过欧阳菁的情敌，最后被他“赢”了去。
金山县的事，他总觉得亏欠王大陆，特意把不少肥差交给他做。
可这畜生，竟趁着他扎在工地上没时间回家，撬了他的墙角！
一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
胸口的憋闷被怀里的温软冲淡，李达康低头看着高小凤，眼神软得能滴出水来。
还是小高好，懂事、干净，不像欧阳菁那样满身算计。
要是早几年遇到她，自己这后半辈子，是不是就能少点糟心事？
情动之下，李达康俯身，在高小凤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唔……”
高小凤被吻醒，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到是他，脸颊瞬间染满红霞，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软糯的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慵懒，钻进李达康耳朵里，柔声道
“书记，您、您真厉害……人家昨晚……昨晚都快死了……”
这话像根羽毛，搔得李达康心里发痒。
多年来被欧阳菁打压的大男子主义，在这一刻彻底抬头。
他收紧手臂，把人搂得更紧，声音里满是得意，道
“傻丫头，以后别叫书记了，叫我达令，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高小凤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涌起狂喜。
李达康这句话，就是给她的定心丸！
为了让她接近李达康，姐姐高小琴在赵瑞龙面前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总算没白费。
她连忙撑着身子想起来，要帮李达康穿衣服，可刚一动，下身传来的刺痛就让她腿一软，差点摔下去。
“小心！”
李达康眼疾手快扶住她，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疼惜，道
“别乱动，好好躺着休息。晚上我再过来陪你，上午还有个项目会，我先去忙。”
高小凤顺从地躺回床上，手指绞着被角，红着脸小声说道
“达康，我、我等你……”
看着女孩眼底亮晶晶的依赖，李达康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温柔还没褪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以后得给小高在市区买套大点的房子，再找个清闲的单位给她挂个职，不能委屈了这姑娘。
至于欧阳菁……
等他再往上走一步，那个女人，也就没什么用了。
休息日的燕京，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长安街的梧桐叶上，斑驳光影随微风晃动。
钟小艾拎着刚买的丝绸围巾，和闺蜜笑着走进商场那家常去的咖啡馆，侯梁平难得不用跟着应酬，独自留在家里，却没半分清闲的心思。
来燕京这些年，他像个围着火焰打转的飞蛾，总想挤进那些盘踞多年的大家族圈子。
可贵族子弟们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蔑
——即便他陪笑脸、跑断腿，把姿态放得再低，人家也只当他是钟家招来的上门女婿，一个随叫随到的跑腿。
次数多了，侯梁平也渐渐冷了心，索性不再做那些无用功，一门心思经营和钟小艾的关系，至少这是他在燕京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是汉东的陈海。
这是他在官场上少有的能说心里话的人，不像燕京圈子里的人那样藏着掖着。
“猴子，跟你说个事，高老师的工作有变动……”
陈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工作上的郑重。
侯梁平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随口应着。
直到“祁同伟”三个字钻进耳朵，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说谁？祁同伟？那个当年连件像样西装都买不起的泥腿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道
“正处？还常务副检察长？他凭什么啊！”
电话那头的陈海顿了顿，语气诚恳道
“猴子，你这话不对。祁学长可是我榜样，从乡镇司法所一步步干到现在，咱们该跟人家学……”
“学个屁！”
侯梁平没等陈海说完就打断了他，胸口像堵着一团火。
自己背着“上门女婿”的名头，在燕京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连圈子的边都没摸到，到头来居然和那个早就被他抛在脑后的祁同伟平起平坐了？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行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他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学习，我学习个嘚啊！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想越觉得窝火
——凭什么？
祁同伟那样的出身都能往上爬，自己却困在这方寸之地？
他盯着天花板，一股不甘猛地窜了上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侯梁平绝不能被一个“泥腿子”比下去！
必须要进步，要爬得更高，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闭嘴！
夜色渐深，侯梁平从衣柜最里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印着外文的小瓶子，标签上的文字模糊不清，正是他上次托人从边境带来的“阿三神油”。
他攥紧瓶子，手指用力，眼神里满是狠劲
——今晚，就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