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把最后半截玄甲角鳄的尾椎骨踢到镇外的乱葬岗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阿银蹲在倒塌的戏台子上，正用软剑挑着块鲲鹏鳞片翻来覆去地看，鳞片在晨光里折射出虹彩，像块被打碎的彩虹糖。
“我说这玩意儿能卖钱不？”阿银突然回头，鼻尖沾着点黑灰，“上次在酆都城看见鬼差腰间挂着块类似的，据说能挡三次雷击，标价能买下半条街的包子铺。”
叶辰正往玄铁刀上抹猪油——这是王铁匠教的保养法子，说能让刀刃十年不生锈。闻言他翻了个白眼，刀刃在晨光里划出道冷弧：“你怕不是被那些鬼差忽悠了。这鳞片里裹着空间裂隙的残气，别说挡雷击，碰着点火星就得炸，到时候你那半条街包子铺全得变烟花。”
话音刚落，镇中心突然传来“咔嚓”声脆响，像是有人踩碎了块巨大的冰。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那边跑，刚转过街角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原本是青石铺就的镇中心广场，此刻陷下去个十丈宽的大坑，坑底翻滚着暗紫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在旋转，像被打碎的镜子碴。更吓人的是坑边的土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裂缝里渗出的黑气落地就化作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是空间裂隙！”阿银的软剑突然绷直，剑身上的符文亮得刺眼，“鲲鹏被劈碎后，它翅膀上的裂隙全掉下来了，这是要在镇上开个异界通道啊！”
叶辰突然想起老王头地窖里的养魂阵，那些黑色藤蔓结出的人脸果此刻正从裂缝里往外钻，果子上的眼睛眨了眨，竟吐出人言：“饿……好饿……”
“饿你个大头鬼！”叶辰挥刀劈向最近的人脸果，刀锋切开果子的瞬间，里面突然爆出团黑雾，黑雾落地化作只半人半虫的怪物，脑袋是镇上张屠户的模样，身子却长满了蜈蚣腿，正张着嘴往他胳膊上咬。
“操，是食魂花和异界虫豸的杂交种！”叶辰猛地后跳，玄铁刀反手劈在怪物脖颈上，“老王头这老东西，居然在裂隙里养这玩意儿当宠物？”
阿银的软剑已经舞成了团银光，剑刃卷起的气流把扑来的怪物纷纷绞碎，可黑雾落地又会立刻凝聚成形，杀得越多，涌出来的怪物就越密集。她突然拽住叶辰的手腕往坑边退：“这样杀下去不是办法！裂隙在扩大，得找阵眼！”
叶辰盯着坑底旋转的空间碎片，突然想起鲲鹏爪子上那把青铜锁——锁身上的“9”字符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坑边蔓延，像无数条小蛇在泥土里游走。他摸出块玄甲角鳄的鳞片往坑底扔去，鳞片刚接触到暗紫色雾气就“轰”地炸开，气浪竟把旋转的碎片冲得停滞了片刻。
“有了！”叶辰眼睛一亮，突然扯着嗓子喊，“大个子！把你珍藏的硫磺晶扔过来！”
坑外传来声震耳的咆哮，玄甲角鳄庞大的身躯撞开倒塌的房屋冲了过来，嘴里叼着个半人高的陶罐，陶罐口冒着黄烟，显然装的是硫磺晶。它甩头将陶罐往坑边一抛，叶辰腾空接住，反手就往裂隙里倒——
硫磺晶遇着暗紫色雾气，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顺着空间碎片的缝隙蔓延，竟在坑底织成道火网。那些从裂缝里钻出来的怪物沾到火焰就“滋滋”作响，化作黑烟消散，连人脸果都蔫头耷脑地缩回了裂缝。
“有效！”阿银的软剑突然指向坑底中心，“你看那里！”
火网中央，块磨盘大的空间碎片正缓缓旋转，碎片上刻着的符文与青铜锁上的“9”字如出一辙，只是笔画更繁复，像在“9”字周围缠了圈锁链。碎片每转一圈，裂隙就扩大一分，暗紫色雾气也更浓郁一分。
“是母裂隙！”叶辰突然想起《异界志》里的记载，“所有小裂隙都是从这玩意儿上掉下来的，砸了它，通道就开不成了！”
他刚要纵身跃入坑底，玄甲角鳄突然用头把他拱了回来，自己则低吼着冲向裂隙。庞大的身躯在坑边打了个转，尾椎骨上的电光“噼啪”作响，显然是想用电击摧毁母裂隙。
“别傻了！”叶辰急得大喊，“那碎片里裹着空间风暴，你的电光刚碰着就得被搅成肉糜！”
可已经晚了。玄甲角鳄的尾椎骨刚触及母裂隙，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无数细小的空间刃从白光里射出来，瞬间就在角鳄背上划开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角鳄痛得咆哮，却硬是用身体挡住了射向镇中心的空间刃，绿火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叶辰，像是在说“快动手”。
“操！”叶辰眼眶一热，突然拽过阿银的软剑，将玄铁刀和软剑交叉成十字，“阿银，用你的灵力灌剑！”
阿银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按在叶辰背上，精纯的灵力顺着手臂涌入双剑交叉处。两柄剑的锋芒突然交汇成道金色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暗紫色雾气纷纷退散，连空间碎片都停止了旋转。
“这招叫‘十字破界’，是我爹留下的剑谱最后一页！”阿银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催动这招对她消耗极大，“只能用一次，瞄准了！”
叶辰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想起这一路遇到的种种——酒窖里的蓝火、乱葬岗的骨瓷盏、皮影戏班的影煞、血月崖的噬魂藤……还有此刻挡在裂隙前的玄甲角鳄。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灵力灌注进双臂，双剑交叉的光柱突然暴涨，像条金色的巨龙，咆哮着冲向母裂隙。
“轰隆——！！！”
光柱撞上母裂隙的瞬间，整个镇子都在震颤。暗紫色的雾气被金光撕裂，空间碎片发出刺耳的尖啸，最终在光柱中心化作无数光点。玄甲角鳄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坑边，绿火般的眼睛渐渐黯淡，却在彻底闭上的前一刻，对着叶辰的方向眨了眨，像在告别。
裂隙消失了，阳光重新洒满镇中心广场。那些怪物和人脸果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坑底还残留着些许空间碎片的微光，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叶辰瘫坐在地，看着玄甲角鳄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笑出声。阿银走过来踹了他一脚，眼眶通红：“笑啥？傻了？”
“你看，”叶辰指着坑底的微光，“那碎片炸开来的样子，像不像过年时放的烟花？咱这镇子，也算见过真正的‘天女散花’了。”
阿银没再说话，只是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那些微光。远处传来铁脊狼的嚎叫，玉面狐的呜咽，像是在为玄甲角鳄送行。
过了不知多久，叶辰突然站起来，将玄铁刀扛在肩上：“走了。”
“去哪？”阿银抬头看他。
“去九重天。”叶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能操控鲲鹏、布置养魂阵的，绝不是一般角色。既然他们敢在阳间开裂隙，咱就敢提着刀上去问问，到底谁在背后搞鬼。”
他摸出块玄甲角鳄的背甲碎片，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阿银突然笑了，软剑在手里转了个圈：“带上我那份。上次在酆都城听李伯说，九重天的蟠桃比镇上的苹果还甜，咱去摘几个给角鳄上坟。”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镇口时，晨光正洒满整个小镇。倒塌的房屋旁，株嫩芽正从裂缝里钻出来，嫩芽上顶着片银灰色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极了玄甲角鳄的尾尖。
裂隙虽灭，征途未止。这把染过兽血、碰过幽冥、斩过裂隙的铁剑，终究要指向更高处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