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将车停在了贫民窟一处挂着‘大地的尽头’的牌匾的酒吧前，看了眼另两个正睡着的人，也没有锁车，叫住正发呆的切利尼娜，带着她走进了酒吧里。
可两人没走多久，一旁的艾克却睁开了眼。
打开车门，这个季节的龙门有些寒冷，艾克只感觉到冷风在顺着自己衣服往里钻，带走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热量。
看来老天爷也不想让他走得有多轻松。
可这些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艾克捂着腹部，一步一个脚印，几乎是踉跄的挪到了酒吧门口的台阶上。
微微打开自己的风衣向里面望去，如他感受到的那样，那里还是湿润的。
“还是没能愈合啊……”
轻轻抚摸着腹部的伤口，艾克不记得这是何时被谁弄出来的，也许是扎罗，也许哪个无名小卒。
自己的愈合能力失效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可比这更要命的是，他久违的感受到了——痛觉。
最理想的情况，这是他的癌症好转了，身体感觉回归了正常。
可更大概率的是，这就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了。
这样想着，艾克顺着阶梯躺了下去。
看着已经彻底转变成了白天的天空，艾克却只看得到天空中的乌云。
没什么意思。
艾克想到，于是他闭上了眼。
要睡过去吗？或许就起不来了。
死亡来得比他预想的要快，可此刻的他却比往常还要平静。
一丝冰凉落到了他的脸上，艾克摸过去，已经化成水了。
是雪。
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到了他身边，艾克听见脚步的主人做到了他的旁边。
没睁开眼睛，艾克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拉普兰德?”
“我在。”
声音回答得很快，艾克感觉自己被人拖起，随后后脑勺接触到了一丝温热。
从触感来看，拉普兰德似乎是在给自己膝枕。
“你……要死了。”
拉普兰德说的不是疑问句，艾克听出来了。
于是，他嘴角勾起了丝笑意。
“说点我不知道的。”
“偏偏这个时候你会比我还……没个正形。”
和艾克一样，拉普兰德其实一开始就没睡着，血腥味一直在她的鼻尖游走，作为一个从小被训练的叙拉古人来说，分析出血腥味的源头只需要长久的最基础的练习就行。
“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像个正常女孩子。”
艾克还是没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拉普兰德现在一定笑不起来。
“喂，艾克。”
沉寂了一会，拉普兰德似乎是算好了艾克马上就睡着了，又开口将他的意识唤醒。
“我在，拉普兰德大小姐。”
“你究竟为什么要选择帮我和切利尼娜?”
拉普兰德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毕竟，从小到大，她也从未见过有不为了利益而帮助别人的家伙。
就算是那些要死的家伙，也会为了养家糊口要些钱财去对目标发起自杀式袭击。
“是啊，为什么呢？”
可艾克却没想回答，反而又反问了自己一句。
“也许是因为你是个烂好人吧。”
不知怎么的，拉普兰德想起艾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这样啊。”
艾克还是模凌两可的说着，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艾克，死是种什么感觉?”
拉普兰德看着手臂上与大腿间冒出的源石结晶，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步入艾克的后尘了
“问这个干嘛?”
“我很好奇。”
“我是快死了不是已经死了，你问这个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艾克说着，流畅的回答却不像是个马上要死的家伙。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要死了的感觉……被你烦的。”
艾克感觉出来了拉普兰德是在找话题。
“没想到你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真绝情啊老师。”
“如果你能像切利尼娜那样乖巧一点我就不嫌弃了，真的，我保证。”
似乎是为了让拉普兰德感受到自己的决心，艾克说这话的时候还伸了伸手勉强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那还不如杀了我。”
拉普兰德扭了扭头，抖掉了头发上的雪花。
艾克也感觉有人在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拉普兰德也帮他扫着头上的积雪。
“你有什么遗憾吗？”
拉普兰德又问道。
“又问这个干嘛？”
“作为你帮我的回礼，我也帮你一次。”
“或许昨天的我会说有吧，但是现在，我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不信。”
“我自己都不信。”
“那你还这么说?”
“或许是因为就像是打败了恶龙的才被称为勇者一样，有遗憾的死亡才能称为解脱不是吗？”
艾克说着，却又顿了顿:“再说了，我的遗憾没人做得到。”
“那万一能呢？”
“如果真有人能做得到的话，那他就是神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不告诉你。”
拉普兰德脸上久违的有了不悦。
“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情要人帮，不过要找的是切利尼娜。”
“什么事?”
这次回答艾克的不是拉普兰德，而是本该在酒吧里的切利尼娜。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艾克罕见的沉默了一会。
“从你说拉普兰德像我一样你不会嫌弃的时候。”
“想出来你的代号了吗？”
艾克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切利尼娜也没有追问。
“想出来了，就叫德克萨斯。”
切利尼娜，或者该称呼为德克萨斯，缓缓说道。
“你还真不怕会被人找上门来啊。”
艾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在怀里摸索着。
“西西里夫人其实已经撤销了我在叙拉古的通缉了。”
德克萨斯靠在酒吧的大门上，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可一种悲伤的感觉围绕在其周围。
“那我就放心了……要来一根吗？这次就当破例。”
摸索了半天，艾克终于摸出来一个烟盒，德克萨斯认出来它曾属于自己。
两根手指夹起一根送进嘴里，艾克将只剩一根烟的盒子寻着声音递给了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接过，将最后一根烟熟练的叼在嘴里，凭借着记忆在艾克胸口的小口袋里摸出来打火机，先给艾克点燃烟。
“你还没说你有什么忙需要我帮。”
见艾克半天不说，德克萨斯还是主动问了出来。
“没啥大事，帮我……送个东西。”
吐了口烟，连带着咳出些血来，艾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信封。
“给谁?”
德克萨斯郑重接过。
“一个成分复杂而且发色与脸上伤疤与拉普兰德差不多的人，你一眼就看的出来。”
艾克知道娜塔莉亚一定会来龙门，于是正好将信交给德克萨斯。
“我尽量。”
德克萨斯将烟重新放回烟盒，最后还是没选择点燃它，而是将信与烟盒谨慎的存放起来。
戒了好点，也是时候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艾克，男人没什么反应。
也对，他又不是无所不知的。
德克萨斯想着。
可艾克真的不知道吗？
不好说，但至始至终他只听到过一次打火机点燃的声音，并且迅速就关上了。
就是给他点烟的那次。
不知怎的，有些欣慰的感觉。
“说起来，拉普兰德你以后要怎么办?”
“现在才知道关心我?”
“这不是把最重要的放在最后吗？”
“龙门不是我的归宿，叙拉古也不是，所以我或许会满世界到处跑吧，直到有机会把叙拉古那虚伪的制度烧成灰。”
孤狼没有归宿，适合她的只有荒芜——如果没有遇到面前这个家伙的话自己大概如此。
拉普兰德想到，又话风一转。
“你能看到那一天的，对吧?”
“怎么，舍不得我?”
“只是缺个人见证我的丰功伟业罢了。”
拉普兰德此刻倒确实像是一个有野心的大家族的大小姐了。
滴答，艾克感觉有几滴液体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
“嗯。”
拉普兰德的回答很简洁，就像是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声音一样。
艾克没有点破她，那有下雨既没声音又只下那么几滴的道理，只是现状的确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哭的应该是切利尼娜才对，以拉普兰德的性格大概会平静接受。
可现实似乎是反过来了。
痛感来得似乎轻了点，艾克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一手湿热的血。
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艾克释怀的笑了出来，费力的最后一次睁开了眼。
天空中雪花飘飞，对于很久没有见过雪的人来说十分新奇，艾克却无心观赏，因为拉普兰德正默默擦拭即将流下的眼泪，余光瞥见艾克正看着自己，手顿了顿。
“怎么还睁眼了，耍赖皮。”
“真闭上了你又不乐意。”
艾克调侃着，似乎是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在拉普兰德有新动作前又闭上了眼。
“我死后，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就行。”
平静的说着，艾克安抚下躁动的心，准备好迎接死亡的来临。
咔哒。
这次艾克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大帝的身影走了出来。
“德克萨斯，伊斯弄好你在龙门的证……‘难·企·叫’!…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某个人快要死了。”
拉普兰德收拾好情绪，缓缓说道。
“兄弟……这一天还是来了……”
大帝叹了口气，他很早就知道了艾克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切利尼娜心不在焉的咬着嘴里的pocky，左右磨了磨，没有咬断。
场面一时间显然一片诡异的沉默中，众人只是看着艾克胸口的起伏一点点虚弱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