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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海神阁压抑的寂静与药香中,流逝了三天。

霍雨浩身上的外伤在顶级丹药和治愈魂技的作用下,已好了七七八八。但那九道“噬魂”留下的灵魂创伤,以及魂核上的裂痕,依旧如同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礁,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水磨工夫来慢慢修复。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缺了最大的一块,空落落的,透着刺骨的寒风。

这三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王冬儿的床边。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话,从他们初遇在海神湖畔烤鱼的糗事,说到新生考核的并肩作战,说到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的辉煌,说到昊天宗内她恢复女装时的惊艳……他事无巨细地诉说着,声音温柔而沙哑,仿佛要将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都重新烙印进她沉寂的灵魂里。

偶尔,他会停下来,将耳朵轻轻贴在她的心口,聆听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这声音,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是他没有彻底崩溃的缘由。

玄老来看过他几次,带来了一些温养灵魂的丹药,也带来了外界愈发严峻的消息。

日月帝国在明斗山脉的攻势,并未因为龙逍遥的暂时“旁观”而减缓。相反,在镜红尘的指挥下,魂导师团日夜不停地发动骚扰和试探性攻击,星罗帝国铁血关的防御压力与日俱增,魂导能量储备和魂师伤亡数字都在不断攀升。戴浩大将军已经连续发来三封求援信,言辞一封比一封急切。

大陆的局势,风雨飘摇。史莱克学院作为中立但又无法真正超脱的魂师圣地,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抉择。

“雨浩,”玄老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青涩,眼神沉淀着痛苦与坚毅的少年,声音沉重,“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冬儿这里,学院会倾尽所有资源照料。但前线……戴浩那边,快撑不住了。星罗若破,天魂和斗灵将唇亡齿寒,日月帝国的铁蹄将再无阻碍。”(因为当时学院已将学员都派遣出去支援前线,只剩下史莱克七怪养伤)

霍雨浩沉默着,目光依旧停留在王冬儿苍白的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他没有回答,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内心的激烈挣扎。

他如何能不知道前线的危急?他身负精神探测,即使在海神阁内,也能隐约感受到来自遥远东南方向的、混乱而充满杀伐的气息。家国天下,责任担当,这些词汇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可是……冬儿在这里。她昏迷不醒,灵魂受损,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万一……万一他这一走,就成了永别呢?

一边是昏迷不醒、需要他守护的挚爱;一边是岌岌可危、等待救援的故国与伙伴。

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残忍背叛和无法承受的风险。

这种撕裂般的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

第四天清晨,一份染着血渍、用最紧急渠道送达的军情简报,被直接送到了玄老手中。

简报上的内容,让这位见惯风浪的饕餮斗罗,也瞬间脸色铁青,一拳砸碎了身旁的沉香木桌!

“镜红尘!你好毒的手段!”

简报上清晰地写着:日月帝国动用了一种新型的、范围性精神干扰魂导器,覆盖了铁血关大片区域。守军魂师在干扰下,精神恍惚,魂技释放失误率大增,甚至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星罗帝国引以为傲的白虎魂师军团,在昨日一次防御战中,因受到强烈干扰,阵型大乱,损失惨重,一名魂斗罗级别的副军团长当场战死!铁血关防御体系,已出现多处致命漏洞,陷落……恐怕只在旦夕之间!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在海神阁内蔓延。

贝贝、徐三石、江楠楠、萧萧、和菜头,以及伤势同样未愈但眼神锐利的王秋儿和季绝尘,全都聚集到了议事厅。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霾和愤怒。

“不能再等了!”贝贝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我们必须立刻支援铁血关!否则,一旦关口被破,日月帝国长驱直入,星罗帝国生灵涂炭,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天魂和史莱克!”

“可是……雨浩和冬儿师妹他们……”江楠楠红着眼眶,看向王冬儿房间的方向,声音哽咽。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那扇门,被缓缓推开了。

霍雨浩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不再迷茫,不再崩溃,而是如同被冰雪覆盖的火山,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却依旧不肯弯曲。

“雨浩……”

众人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霍雨浩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贝贝、徐三石、江楠楠……每一个伙伴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他看向玄老,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玄老,大师兄,我去。”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雨浩!你的伤……”贝贝急声道。

“我的伤,不碍事。”霍雨浩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的精神力恢复了大半,魂力也恢复了五成。足够了。前线需要我的精神探测共享,需要我应对那种精神干扰魂导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王冬儿的房间方向,那平静的眼神深处,是无法言喻的痛楚与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

“冬儿……这里有学院,有各位宿老照顾,我……放心。”

他说出“放心”两个字时,声音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这一走,可能就是诀别。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冬儿醒来的样子,听不到她叫他一声“雨浩”。他可能……会死在战场上,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床上沉睡。

但是,他更知道,如果因为他的滞留而导致铁血关破,大陆沦陷,那么就算冬儿醒来,他们所要面对的,也将是一个被战火蹂躏、满目疮痍的世界,一个可能连史莱克都无法幸存的绝望未来。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之。

有些路,明知是绝路,也要走下去。

这不是选择,而是宿命,是责任,是他霍雨浩……必须扛起的担当!

“我和你们一起去。” 王秋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熔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犹豫,只有纯粹的战意和对霍雨浩决定的认同。

“还有我。” 季绝尘抱着断剑,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

“我们史莱克七怪,同进同退!” 贝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徐三石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却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江楠楠和萧萧擦干眼泪,眼神也变得决然。和菜头默默地开始检查自己的魂导器。

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选择并肩前行的伙伴,霍雨浩的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逼了回去。

“好。” 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玄老,深深一躬,“玄老,冬儿……就拜托您和学院了。”

玄老看着霍雨浩,看着这个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生死、挚爱昏迷、却又不得不再次奔赴战场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句郑重的承诺:“放心去吧。只要史莱克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会让冬儿受半点委屈。”

霍雨浩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冬儿,等我。如果……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找到冰魂精魄,唤醒你。如果……我回不来了……你要好好的……”

他猛地转身,不再回头,声音冷冽如刀:

“出发!”

……

没有隆重的送行,没有慷慨的誓言。一行人在夜色和迷雾的掩护下,再次登上了前往明斗山脉的飞行魂导器。

机舱内,气氛沉默而压抑。每个人都清楚,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比龙逍遥更加残酷的战争绞肉机,是镜红尘那个老谋深算的对手,是可能随时降临的死亡。

霍雨浩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粉蓝色的、带着王冬儿淡淡体香的手帕。这是他从她枕边悄悄取走的,唯一能带在身边的念想。

精神之海里,不再有天梦冰蚕的插科打诨,也没有了冰帝的冷嘲热讽。它们都沉默着,感受着宿主那沉重如渊的心事和灵魂深处尚未愈合的伤痕。连小雪(雪帝魂灵)都乖巧地蜷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只有伊莱克斯那枚灰色的符文,在识海深处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寂而神秘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亘古的法则。

飞行魂导器穿过云层,将史莱克城远远抛在身后,也将那份刻骨的牵挂与担忧,深深埋藏在了心底。

明斗山脉的轮廓,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那连绵的山脊,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而此刻,巨龙的脊背上,正燃烧着战火,闪烁着魂导器冰冷的金属光泽。

越是靠近,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就越是浓郁。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厮杀声。

铁血关,已然近在眼前。

霍雨浩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柔软被彻底冰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极北冰原般的寒冷与锐利。

他轻轻放开手中的手帕,将其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机舱内所有同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我们到了。”

“这一战,为了史莱克的荣耀,为了大陆的存续,也为了……我们身后想要守护的人。”

“无论生死,无论胜负……”

“史莱克七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决绝:

“前进!”

飞行魂导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被战火与死亡笼罩的山脉,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

新的征途,亦是更加惨烈的修罗场,就此拉开序幕。而霍雨浩的心中,那份因挚爱昏迷而压抑的悲痛与疯狂,将在即将到来的血与火中,化作何等毁灭性的力量,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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