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说啊,光说不练假把式,大家都动起来啊,哪里不晓得的就问,现在我们还在,大家抓紧学会了,不然回家真就是两眼一抹黑啊。”
大家都在卖力干活,男的打垄沟,女的分段,等垄沟打好了,就抱着红薯藤去栽。
周春成就站在人群里看着大家劳作,时不时的喊上几句,给大家加油打气,顺带着解惑。
周漾则是看着大家栽,哪里不对及时纠正。
“婶儿,你这排与排之间,栽得太挤了,不用这么挤,别怕哈,它们不冷的,咱们稍微空着点,哎,对,就这样,中间空出来。”
“姐!你这土不用压这么紧的,这样透气性不好,压太紧了红薯藤反而不太好生根,若是再来一场雨,雨水也透不下去,反而会被压得更板。”
“咱们这样,插下去,然后回填土,轻轻一压,哎~对!就是这样,你看这不栽得挺好的嘛。”
“哎,妹妹,你这根与根之间,凑近点,拉这么开,车轮子都能过了。”
周漾说话幽默,亲和力也好,才接触了这么一会儿,大家都还挺喜欢她的。
她一个一个的看着过去,耐心的纠正着大家的动作,回答着她们那些十万个为什么。
“周家妹子,这藤叶子都掉光了,还能成活吗?”
“能,你瞅下面都生小白根了。”
“这红薯,结出来到底是啥样的啊?”
“结出来啊,比洋芋大,大个大个的,一棵藤能结一窝。”
“这后续,还要施肥吗?”
“春成老弟,种下去后要咋打理啊?你刚刚说多久翻藤来着,咋翻啊?”
问题太多,周家父子俩一一解答着,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
周漾边看边巡视,替人解答后,又换一个地方,大家边干活边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对她,那是个个赞不绝口啊。
从一开始的,就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但现在一口一个周姑娘,大家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这周家小姑娘,了不得哦,厉害得很!啥啥都懂!”
“是说,脾气也好,旁边那位,记性不好,记不住东西,同一个问题问了好几遍了,我都会背了,他还没记住,这周家小姑娘倒是耐心得很,都没不耐烦。”
“这有大本事儿的人啊,就是不一样。”
“是说,都是这个年纪,都是小姑娘,你说差别咋就这么大啊?我家那个,睡懒觉,喊起来做个饭,做出来还是有盐无味的。”
聊着聊着,也不知道咋了,就扯到她的终身大事儿上去了。
“也不知道这周家小姑娘许人家了没,我儿子今年十七了,看着两人就般配!”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这话一出,大家都顿了顿,随后眼睛都亮了。
“我儿子也不错啊,有个木匠手艺,脾气也好,还会挣钱,跟我儿子比较配!”
“周家阿叔,你家这姑娘许人家了没?”
周春成一脸懵,“我这、这……”他是来教栽红薯的啊喂!
“是啊,若是没许人家,咱们打个亲家呗!”
“我家也有儿子,今年十八,在镇上念书呢。”
“周家阿叔,你看看我家,我儿子虽然十九了,但是他会疼人啊,而且也会挣钱。”
周春成:……
“我家这姑娘年纪还小,我跟她娘还想再留几年,不着急,不着急。”周春成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到了全是男人那边。
看着他这背影,逗得大家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阳光下,微风不燥,这片田野上长满了劳作的人,大家从最开始的生疏,质疑、犹豫,逐渐再被熟练跟热血取代。
看着这一片官田,从一四平洋到垄沟起伏,上面的土也被星星点点的绿色给点缀上了。
周春成父子俩虽然没干活,但一直讲话,讲得口干舌燥的,在田穿梭着,走得脚底发疼,腰酸腿软的,但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比周漾还来劲儿的就是村长了,他像是感觉不到累一般,整个人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所有人学会,这一天也就过了一半,周漾三人跟着书吏他们回到了县里。
他们要去忙给各村分发红薯藤,这个是有定数的,每个村多少斤,每家每户能分多少。
县令搞来的红薯藤也有限,每家每户的估摸着也就能分到个四五分地,要大种,估摸着得明年了。
当天各村的红薯藤就发下去了,红薯藤一车一车的拉进各村,村里人不知情,只觉得稀奇,可知道产量的各个村长,高兴得找不到北了,那最近,比老虎钳都难压。
大家为了能多抢点红薯藤,可没少撕皮,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头,这会儿脸都不要了,就为了能多种点。
当天周漾他们就歇在了县衙里,村长则是一个人回村了。
接下来几天,父子俩带着衙役,在附近的几个村看了看,感觉没啥问题了,父子俩这才向陆高明辞行,准备返程回家。
陆高明对于周家父子的尽心尽力格外满意,临行前对两人道:“县令大人公务繁忙,虽然没有跟两位见上,但大人已经已经嘱咐过夫人,略备薄礼,以表谢意。”
周春成闻言,又有点不知所措了,好不容易不怕典史大人跟那些书吏大人了,这会儿又要去见县令夫人?
他看向周漾,周漾还算稳得住,毕竟……
嘿嘿!有礼物啊,就是不晓得给的啥。
父子俩看着因奔波而褶皱,上面还沾满灰的衣服,赶紧拍了拍。
阳光下,狠狠一拍,灰突突升起,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主要是没带换洗衣服,他们也没想到,这一来就是三四天啊。
两人跟在陆高明身后,穿过后堂,来到了一处雅致的凉亭里。
凉亭里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一身浅碧色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身姿优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装。
见他们进来,妇人微笑起身,陆高明行了一礼,“这便是县令夫人了,夫人,这是三家村的周家父子俩,此次种红薯就是由他们来教的。”
周春成父子俩连忙躬身行礼,周漾低着头,心里满是惊讶,没想到,这县令夫人竟然这么年轻。
最主要的是,看着很亲和,并没有多少官家夫人的倨傲。
“周老丈,周姑娘不必多礼,”县令夫人声音温和,示意婢女给两人搬了凳子倒了茶。
“大人连日忙于公务,委实是抽不开身,但只要有空就会对我说起你们父女俩推广红薯,教授乡民之事,二位辛苦了。”
夫人说话文绉绉的,周春成还有点不习惯,周漾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此乃我们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再说了,能为大家做点事儿,我们都很高兴。”
县令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周漾身上,小姑娘风吹日晒的,看着有点粗糙,但整个人看起来利落,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她眼中带着欣赏与好奇,“我没少听大人夸奖,说周姑娘虽然年纪轻轻的,却心思灵巧,不仅善耕种,还酿得一手好果酒。前次大人带回来了一些山楂酒跟猕猴桃酒,我尝着甚好,有果香,清甜不腻人,最重要的是度数不高,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周漾见她主动提起果酒,且好像是真的喜欢,不像是客套话,心下一动,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自信与从容,声音清脆,有条理,“夫人过奖了,那果酒是用山里的野果子试着酿制的,能得夫人喜欢是它的造化,今年我们会多酿点,到时候给夫人送一些。”
她顿了顿,看似不经意般说道:“其实除了果酒,今年家里试着在房前屋后种了些新的瓜果,其中好些种子还是上次县令大人赏的呢。”
“像西瓜、南瓜、冬瓜这些,都是育了苗的,对了,还有西红柿,也种了不少,我爹他们侍弄得好,长势都还不错,尤其是西瓜,若是伺候的好,到了夏日里就成熟了,再放在井里镇一镇,切开就是沙瓤红瓢,又甜又多汁,最是消暑了。”
周漾说得生趣,仿佛已经看到瓜果成熟的模样。
县令夫人听了这些,眼睛微微一亮,露出了些许兴趣来。
“哦?不知这西瓜是什么瓜?这西红柿又是什么?”
周漾一顿,眼里带着几分懊悔,“西瓜,也就是寒瓜,西红柿是镇上一个阿叔给的,他说这是他夫人从别地弄来的盆栽,很是喜人,就送了我一盆。”
“我回家后没忍住,尝试着吃了一下,味道酸酸甜甜的,不管是空口吃,还是凉拌,又或者炒鸡蛋,煮汤,味道都绝佳!因此就留了一些种子,种了一些出来,想着过两个月可以拿到镇上卖个好价钱。”
“哦?你们竟然种出了寒瓜?这倒是新鲜,我来到此地后,已经许久不曾吃过寒瓜了,你说的这个西红柿,倒也是头一次听说,等成熟了,你记得要给我送一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