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埃里希停在通往更深处的楼梯口，灯光向下探去，光柱沉入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照不出任何尽头。
样本库必然在更下方，这条盘旋向下的楼梯是唯一的通道。
高大健硕的身影堵在入口，戴着覆面的头颅微侧，颈项与肩背的肌肉线条在作战服的包裹下贲张隆起，形成一个极具掌控力的剪影。
他似乎在凝神倾听下方的动静，防毒面具完全遮蔽了他的面容，但那透过目镜射出的目光，依旧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缓缓扫过身后的每一名哨兵。
没有多余的命令，他率先转身，稳定而坚定地踏向黑暗，作战服的肩灯在黑暗中划出引领的光轨。
“保持间距，提高警惕。”
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
队伍无声地跟上，气氛凝滞。
下行不过十几级台阶，桃枝的灯光便扫到了墙壁上异样的痕迹。
大片泼洒状的，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污迹，黏稠地附着在金属壁上，边缘还残留着喷溅时留下的拖拽感。
越往下，墙壁上的污迹就越发密集，甚至能看到一些清晰的，带着绝望意味的抓痕，混杂在干涸的污渍之中。
“嗒……嗒……嗒”
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水滴声，从下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规律性地敲打着死寂，也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终于，他们抵达了第三层的平台。
那扇本应紧闭的厚重密封门，此刻却大开着，门轴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或者内部硬生生破坏，门板歪斜地靠在一边，露出后面更深沉的黑暗。
站在敞开的入口前，桃枝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的精神触手在这里感知到的，不再是上面两层那种凝固的死寂，而是一种……异常活跃的，残留的混乱与饥饿的精神力。
她立刻拿出微型环境检测仪，指尖轻点屏幕——果然，空气中的污染浓度也高得异常。
只是，精神力怎么可能在实体离开后如此长时间，还保持着这种近乎“新鲜”的躁动？
除非……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除非它刚刚离开不久，或者……它就在附近，近到它散发出的精神污染已经浓郁到足以浸透环境！
桃枝轻轻吸了一口透过面具滤层传来的冰冷而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它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危机感。
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大家小心，这里的精神力残留很狂躁……而且，它很饿。”
奥莱恩立刻向前一步，四对狰狞步足张开的幅度更大，几乎将桃枝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防护范围内，他混沌的白眸警惕地扫视着门内那片未知的黑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鸣。
埃里希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他锐利的目光透过目镜，缓缓扫过那扇被破坏的门以及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诺亚，延斯，侦查。”他命令道，声音压得更低，“其他人，原地警戒。”
诺亚和延斯对视一眼，端起武器，灯光交汇，他们一左一右，沿着通道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
光束扫过之处，映照出两侧敞开的房门。门内空荡，只有散落的废弃物和墙壁上深深的抓痕。
通道尽头，是一个异常宽阔的空间。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一个处理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方形“泳池”结构，池口原本应有厚重的合金盖板封锁，但此刻，那盖板却被完全掀开，歪斜地搭在池边。
灯光投向池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色液体，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油脂般的凝固物，以及……大量的，已经腐烂到难以辨认形态的肢体和躯干。
它们像是被随意抛弃的垃圾，堆积在这冰冷的墓穴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池子边缘直至门口，留着数道清晰，粘稠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尸池中爬出，或者……被拖拽了进去。
“靠……”诺亚低骂一声，目光在那尸池上停留片刻，感到一阵反胃。
诺亚和延斯沿着通道快速返回队伍汇合，隔着防毒面具，似乎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带回来的那股浓重的腐臭。
“第三层检查完毕，里面有个处理池......”诺亚言简意赅地汇报，声音有些沉闷。
延斯补充道：“有东西在这层活动过......有些痕迹很新......”
埃里希听完，戴着覆面的头颅微点。
“继续下行。”
队伍再次转向那盘旋向下的幽深阶梯，灯光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几级台阶，更下方依旧被浓稠的黑暗包裹。
他们很快来到第四层。
第四层的入口与上层截然不同，门口有着醒目的生物危害标志和复杂的压力阀装置，无声宣告着后方区域的重要性。
门前甚至设有一个小型的消毒隔间，三道厚重的密封门依次排列，不过每一道门上都留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门锁和液压装置也早已完全损毁。
他们依次穿过这三道已然失效的消毒屏障，终于进入了第四层。
这里，就是样本库所在的位置。
内部是一条笔直向前的通道，但前方不远处就出现了岔路，左右两侧各有通道延伸。墙壁上嵌着的指示牌字迹清晰，箭头指向左右两侧，分别标注着不同的区域代码，下方还有一行醒目的红色警告：「单向通行，禁止折返」。
埃里希的目光在警告牌上停留一瞬，随即果断指向左侧通道：“这边。”
队伍踏入左侧通道，密封门在身后无声地闭合，数十年过去了，这里的自动机械系统竟仍在某种最低限度下运行，真是不可思议。
第四层的空气带着一种经过过滤后的，不同于上层的干燥，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异常能量波动，让所有人的都紧绷起来。
通道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没有任何窗口，只有复杂的电子锁和物理锁双重结构，以及旁边小小的标识牌。
桃枝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注意到不止一扇门上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破坏痕迹，有深深的凿痕、试图熔穿的焦黑印记，以及巨大的撞击凹坑遍布门体，甚至还有巨大的撞击凹坑......但显然，曾经尝试打开这些门的“访客”失败了，门体依旧完好。
埃里希在一个标识为 S-R-07 (药理活性物质) 的门前停下。他从战术携行具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类似吸盘的黑色设备，将其紧紧地贴附在门锁识别区的位置。
“约纳坦。”
约纳坦立刻上前，他身侧的精神体电鳗的虚影变得凝实，细密的蓝色电蛇在其体表流窜。他伸出手指，按在设备的一个接口上。一瞬间，微弱的，受控的电流顺着设备导入门锁系统。只听内部传来一连串轻微的“咔哒”声和电子元件被强行激活又过载的嗡鸣，几秒后，厚重的门扉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气动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搜索。”埃里希下令。
诺亚和延斯率先持枪进入，确认安全后，其他人才跟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