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龙口镇，街道两旁的门店陆续打烊，只有几家小饭馆还亮着灯，招牌上昏黄的灯泡闪闪烁烁。
夜风吹来，带着工业区的油烟味与稻田的湿土气。
原本这里是云海市最不起眼一个镇子，偏但近几个月，这里却成了不少人私下议论的焦点。
林向东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在龙口镇，甚至云海黑白两道的圈子里被提起。
此时，一个男子站在镇政府附近的的电线杆旁抽烟。
男子戴着棒球帽，看上去就像普通路人。
男子叫许国安，认识的人都叫他“小许”，是五爷曹硕身边的得力耳目，专门跑外头打听消息、踩点、收料。
能在五爷身边站住脚，他自然不是庸才。
他会察言观色、懂隐忍，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曹硕交代的任务，他从不含糊。
这一次，他的任务是摸清林向东的背景、底细、真正的实力。
小许并不急着行动。
他在镇上先找了一个旅店，住在镇上最便宜的“鸿运旅社”。
白天穿着普通工服在永佳社区周边蹲点，晚上则混进饭馆、夜宵摊，专门挑那种抽烟喝酒的司机、送货工攀谈。
龙口镇不大，人际关系密集，一句话能传十巷。
因此，想要收集情报，关键是得有话术，会套话。
“兄弟，听说这边有个鞋厂最近生意挺火啊？”
“火？那是林向东搞出来的局面。”
一个吃炒粉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林老板脑子灵光得很，那些人都指着他的活赚钱。”
“林老板？听说他手底下挺多人？”小许随口一问，装作漫不经心。
“多？你要是有心去看看他的仓库，晚上都能看到几十辆车进进出出。光是跟着混的小弟，就有一百多号人。”中年男子一边吸粉一边咂舌，“关键是，他不是搞敲诈勒索的，是真正有活干，挣钱的活！”
小许听得一愣。
他不是没见过手下多的混混，但能带着上百号人还能“人人有活、个个赚钱”的，真没见过。
出于好奇，小许专门围绕林向东的仓库和几个配送点做了细致踩点。
越查，他越觉得不对劲。
他发现林向东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混社会”的角色。
第一，他手下那帮人确实数量多，但纪律出奇地好。
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仓库就会有几十辆“摩托车”依次停靠，每个人都身穿统一的黑衣黑裤，接收货物后按照固定路线准点出发。
第二，这些“小弟”并非吃白饭的。
小许在面馆蹲到过几个黑衣黑裤的青年，酒后高谈阔论，言语里充满对““东哥”的尊敬。
第三，林向东不是靠吓唬、靠打压来控制他们，而是靠福利和待遇、以及明确的分工。
小许打听到，林向东手下分级明确。
下面有9个小组。
每个组都有小组长。
每周还开碰头会，搞得跟小公司一样。
更关键的是，这群兄弟们不仅拿工资，还能参与利润分红。
谁卖得多、月底就能多拿分红。
每个人干活的热情都很高。
“一个卖鞋的，搞这么大阵仗？”小许心中嘀咕。
他越打听，越心惊。
在他过往经验里，混社会的，带十来个小弟已经够吃力了。
没收入来源，只靠抢、靠骗、靠收保护费，根本撑不起一个像样的队伍。
更别提稳定的组织结构。
可林向东这边，仿佛一个草根版“军团”的雏形正在成型。
……
豪杰酒吧，酒吧照例喧闹。
音乐声、笑骂声、酒杯碰撞声混杂交织。
后厅里却安静得出奇，隔音墙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曹硕正坐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烟雾缓缓升腾。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小许进来，摘下帽子，神情带着几分凝重。
“坐吧。”曹硕吐了口烟，目光这才落在小许身上。
小许点点头，坐在曹硕对面，身体挺得笔直，一如既往干练。
他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稍稍理了理思绪，便开门见山道：
“五哥，这两天我在龙口镇转了一圈，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些。”
曹硕挑了挑眉：“哦？说说看。”
“林向东这个人，表面看着年轻，做事风格也很成熟，他搞的一套体系已经成型了。他不是小混混，需要靠义气维系关系，全靠利益结构。他现在手底下有一百来号人，都是实打实干活的，不是那种街头混混。”
“一百多个？”曹硕脸色微微一变，雪茄在指间转了一圈，“这年头混社会的混混，带十来个兄弟都养不起，他喂得起这么多人？”
小许声音低沉，“他靠的是鞋子生意。卖得不贵，但走量，走得快。关键是，他把鞋子变成了一种流通商品，形成了闭环系统——收货、仓储、分销、物流，全部自己人操作。每个兄弟都有任务，每个人都有薪水，还能分提成，是真能靠他吃饭。”
曹硕阴着脸，烟雾缭绕间神情慢慢沉下来。
“他们不是小混混，不是散兵游勇，是有组织的。”小许继续道，“真要去打压他，就不是吓唬几个人那么简单。”
“哼。”曹硕冷哼一声，“小兔崽子倒挺能耐，还搞上团体了？”
小许继续说道：“我也问过镇上的人。他在龙口镇名声不坏，甚至还有点被人敬着的意思。”
“继续说。”曹硕放下雪茄。
小许认真说道：“五哥，他虽然混社会，但不走传统路线。他不玩赌场，不开夜店。按理说，他走的是白道做法，只是手下那帮兄弟……你要说他干净，肯定不是；但你要说他纯黑，也不符合。”
“你见过他了吗？”曹硕问道。
“远远看了一眼，没摆什么大架子。不过，他手下的人都很嚣张，好像根本不怕惹事。”
“不怕惹事？”
“对，他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躲事。听说在省里有关系。”
曹硕眯起眼，认真问道：“有省里的罩着？”
“是的。”小许点点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