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钻心的疼。
散了架一样的疼。
牛德的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渊底下，一点一点，艰难地往上浮。每浮起一丝，那席卷全身的剧痛就清晰一分。
他试着动了一下蹄子，结果像是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这口气又扯到了肺管子，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出来的全是带着混沌污秽气息和血沫子的浊气。
“哞…咳…咳咳…”他艰难地睁开仿佛粘在一起的沉重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还有几棵被砸断的、歪歪扭扭的枯树。
他发现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瘫在一个荒凉山坳的碎石堆里，半个身子还埋在撞出来的坑里。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不是露水，是他自己渗出的血和混沌气侵蚀留下的恶心黏液。原本油光水滑的青毛，现在焦黑卷曲，散发着一股糊味和说不出的怪味。最宝贝的两只大牛角，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尤其是右角上那道主要的裂痕，看得他心惊肉跳，生怕一不小心就彻底崩断。
稍微内视一下，情况更糟糕。经脉乱得像被野猪拱过的菜地，五脏六腑挪位都是轻的，好多地方都出现了裂痕。最要命的是丹田里那团代表【阴阳遁】的黑白之气，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旋转缓慢，跟要停了似的，显然是透支过度，暂时废了。至于【混沌脚气】？那点子微弱灵光也萎靡不振，像是被彻底熏晕过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道冰冷彻骨、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圣人杀意，消失了。显然没能追进洪荒世界里来。
“没死…哈哈…哞…没死成…”牛德想笑，结果比哭还难听，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包裹着他，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后怕和虚弱。
就在他试图积攒一点力气，看看能不能爬起来的时候，那熟悉的、贱兮兮的机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这次居然还带点欢快的背景音乐？
【叮咚！恭喜宿主！任务：【窃听天机·紫霄秘闻】已完成！经判定，有效捕捉关键词：‘填榜’、‘应劫’、‘上榜’！任务评价：SSS级（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并成功窃得天机碎片，且在圣人杀意下极限生还，充分体现了‘洪荒老六’顽强的生命力和卓越的作死技巧！）奖励发放中……】
牛德听得一愣一愣的，SSS级？还卓越的作死技巧？这系统是夸牛还是骂牛呢？
只见眼前微光一闪，一张巴掌大小、材质看起来非金非玉非帛、边缘带着点天然卷曲、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正天道气息的**古朴便签纸**，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的碎石上。
纸上空无一字，光洁溜溜。
牛德：“……”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然后颤抖着抬起一只还能稍微动一下的前蹄，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扒拉过来。
入手温润，细腻，手感确实一流，比他之前摸过的任何兽皮、玉简都要舒服。里面似乎还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他反复用微弱的神念探查，确认了——这玩意儿，除了材质顶级、可能写字不打滑不洇墨之外，没有半点神力波动，没有隐藏空间，没有防护法阵，甚至连个最低等的清心符文都没有！
纯纯就是个…纪念品。
“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牛德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就为了这么个擦屁股都嫌硬的玩意儿…老子差点被刮成牛肉卷，差点被冻成冰雕，差点被元始老儿一个眼神瞪死…还废了我的阴阳遁…赔光了家底…”
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真想把这破纸给嚼了咽下去！这系统也太坑牛了！SSS级评价就给这？还不如给点疗伤丹药实在！
【叮！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注意查收哦亲！(*￣︶￣)】系统还在那卖萌。
“我亲你个头！”牛德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珍重地（主要是心疼自己付出的代价）把这张“洪荒独一份”的空白便签纸收进了体内某个相对完整的角落。“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瘫在碎石堆里，他一边艰难地吸收着洪荒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修复伤体，一边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刚才在混沌边缘的惊魂时刻。
元始天尊那一道目光…不，甚至不能算目光，可能就是感觉到有点“硌应”，随手弹出的一丝杀意…就差点让他万劫不复！
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无法理解，无法抗拒，仿佛对方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你的存在与否。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底牌，在那种力量面前，可笑得像是一场滑稽戏。
“完了…完了…”越想越是后怕，冷汗（混合着血水）顺着皮毛往下流，“这下是真的把元始圣人给得罪死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可是去窃听封神榜这种核心机密啊！还被抓了个正着！虽然没看清他是谁，但以圣人的手段，推算出来不是迟早的事？
“封神量劫…他元始天尊是主导者之一…我这么个知道他黑料（虽然就几个词）的不稳定因素，还冒犯了他的圣威…他肯定第一个就想弄死我，把我填上榜去堵窟窿眼…”
一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一位圣人的亲自惦记和算计，牛德感觉刚恢复一点点的力气又瞬间抽空了，只想永远瘫在这坑里，再也不起来。
这洪荒，真是太危险了！妈妈我要回家！
就在他自怨自艾，感觉牛生一片灰暗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这次稍微正经了点。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窃取封神量劫核心关键词‘填榜、应劫、上榜’，信息录入数据库，解析中…解析完毕！触发后续关联线索：【应劫之人·申公豹】。】
【线索说明：申公豹，玉虚宫门下，与封神榜天命执行者姜子牙命运交织，其身负特殊命格与因果，于封神杀劫中扮演重要角色，或为撬动量劫局势之关键支点？亦或是宿主破局\/搅局之潜在突破口？请宿主密切关注其动向。】
申公豹？
牛德愣了一下，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也是元始天尊门下的？还是个应劫之人？关键人物？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紫霄宫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各凭…气运…”、“填满…”。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作死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元始天尊想安排一切，填满榜位…那这个申公豹…是不是就是个不稳定因素？如果…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下去了。“打住！牛德！你想干嘛？刚从圣人手下捡回一条命，又想去招惹另一个‘应劫之人’？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可是…系统特意提示了…“破局\/搅局关键”…
牛德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感受着几乎报废的阴阳遁，又想到那张坑爹的空白便签纸，最后是元始天尊那冰冷的杀意…
似乎…横竖都是死？与其被动等着被圣人算计死，不如…主动去搅合一下？说不定能把水搅浑，有一线生机？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太作死了。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碎石坑里爬了起来。四蹄发软，站立不稳，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阴阳遁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调动起体内最后一点点土行灵气，施展最原始、最缓慢、效率最低的土遁术，像个重伤的蚯蚓一样，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朝着自己地堡的方向慢慢挪动。
每挪动一步，都牵动伤口，让他龇牙咧嘴。
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复回响着那几个词：“填榜…应劫…上榜…申公豹…”
还有元始天尊那一道杀意，如同最沉重的乌云，牢牢笼罩在他的心头，把他之前那点“祥瑞”带来的安逸冲得干干净净。
封神量劫这台巨大的绞肉机，已经正式启动。而他这头只想苟命的小牛，似乎已经被无形的命运之手，一把推到了舞台的最前沿。
风雨欲来，而他，遍体鳞伤。
回家的路，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