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是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醒来的，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骨髓。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牵动了那条几乎要废掉的伤腿，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环顾四周，他还在昨晚那个地下庇护所的角落。阴暗、潮湿，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尘土和一丝霉味。
比起大叔，他的待遇显然差得多——大叔昨晚被松绑后，就和那个白大褂女医生去密谈与字母级杀手b合作的具体事宜了。
而他和江魈，则被庇护所里那些充满警惕和敌意的人们粗暴地“安置”在了这个最不受待见的角落。
但奇怪的是，山鬼内心却并没有多少愤怒或委屈。
比起睡在随时可能有冷枪飞来的战场上，这里的地面至少还算平整安稳，不用时刻绷紧神经警惕着敌人和流弹。
在确认了江魈被那个厉害的女医生救回一条命、呼吸平稳地趴在远处的医疗床上后，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安心感就淹没了他。
腿上的剧痛仿佛也成了某种活着的证明，他就在这冰冷的地上，眼前发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他是被一阵刻意压低、却越来越激烈的争论声吵醒的。
声音的来源正是医疗床那边。
江魈已经醒了，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地趴在床上。
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此刻，那人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有些扭曲的脸。
最显眼的是他的鼻子，明显歪斜着，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此刻这张脸上正布满不屑和狰狞的表情，唾沫横飞地对着江魈说着什么。
山鬼忍着腿痛，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是不是以为杀手就了不起？啊？！”
歪鼻子男人声音尖刻，带着浓浓的怨气，“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当年训练营考核没达标、被刷下来的人，天生就比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差？！我告诉你，你们只是比较幸运罢了！走了狗屎运！”
江魈的声音带着虚弱和压抑的不耐烦，似乎在极力忍耐：“我从没这样认为！你不要过度解读我的想法！”
“别嘴硬了！”歪鼻子男人嗤笑一声，眼神阴鸷，“你们骨子里的傲慢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
他猛地挺直了背，脸上闪过一丝病态的骄傲，“我其实本来也可以是个杀手！我的能力，一点也不比你们差！”
江魈皱了皱眉，牵扯到背部的伤口让她吸了口冷气：“是有人害你没合格？家长？为什么要害你？”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家长？”歪鼻子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表情变得更加阴狠，“不！是和我一样大的‘同伴’！那个卑鄙小人！他靠着一副好皮囊爬上去，脚下踩的就是我和其他人的身体！”
他激动地指着自己歪斜的鼻子，声音拔高，“看见了吗？！这就是拜他所赐！现在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高高在上！而我呢？却沦落到这种老鼠洞里！所以我恨！我恨你们这些天生心思歹毒、冷血无情的杀手！你们有在意过别人的感受吗？你们懂什么叫痛苦吗？！”
江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被这逻辑混乱又充满怨毒的指责弄得很烦躁，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歪了的鼻子和训练营达标有什么关系？训练营又不考你颜值高低！能力不行就是不行，怪别人长相？”
“你懂什么！”歪鼻子男人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涨得通红，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要不是他当时把我鼻子打成这样！那些家长也不会对我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他们对我就比其他人都严格！处处刁难！不然以我的实力，肯定可以达标！肯定能当上杀手！都怪他！”
山鬼在角落里听得嘴角直抽抽，内心疯狂吐槽：这前后矛盾得……实力强会被一个“靠脸”的人轻易打断鼻子？实力强会因为家长“嫌弃”就被淘汰？这逻辑死得透透的……
江魈似乎也彻底失去了和他争辩的耐心，可能是伤口疼，也可能是纯粹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她有气无力地敷衍道：“行吧行吧，那害你的那个人确实很坏了，居然利用家长对颜值的刻板印象害你。”
语气里充满了“你说的都对，快闭嘴吧”的不耐烦。
歪鼻子男人这次却满意了，仿佛得到了某种认同。他一屁股坐在江魈床边的凳子上，脸上带着一种“你终于识相了”的表情。
江魈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要结束这场折磨，勉强打起精神问：“所以你说的那个杀手到底是谁？你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那他代号什么？听你的说法他是靠脸上位？那他怎么在组织里混得下去的？”
她抛出了一连串问题，试图转移话题或者满足一下好奇心。
“你问题真多。”歪鼻子男人撇撇嘴，但显然被“代号”这个话题勾起了强烈的倾诉欲。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人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特别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神秘又带着怨毒的炫耀语气说：
“说出来吓你一跳！他现在的代号是——K！”
K？！
山鬼的心脏猛地一跳！虽然江魈才是K的脑残粉，但这个代号……太响亮了！
他顾不上腿上的剧痛，拼命地、无声无息地又往那边挪近了一些，恨不得把耳朵贴过去。
江魈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趴在床上的她，山鬼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山鬼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过了几秒，江魈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得让山鬼后背发毛的声音问道：
“哦？K？那你……能具体说说当年他是怎么害你的吗？我帮你骂他。”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