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15日燕京的清晨灰蒙蒙的，天气预报里的暴雪预警已经挂了两天。李沐言站在地下车库，把最后两盒稻香村点心塞进后备箱，转头看向刘子怡：“真不用再买点？我记得你爸爱喝酒。”
刘子怡摇摇头，裹紧了米色羊绒围巾：“够了，再买后备箱都放不下了。”她指了指塞满礼品的奥迪A8L——五粮液、阿胶糕、进口车厘子，还有给母亲孟芝买的羊绒衫。全是李沐言执意要挑的贵价货。
他们从燕京出发，阳光明媚。俩人时而聊着公司的现状，时而聊到他们的未来，时而聊到前世。
当车子正在京哈高速时，刚过卢龙县地界，天空淅淅沥沥的细碎的雪粒开始敲打车窗。李沐言调高空调温度，瞥见刘子怡正无意识地摩挲左手无名指——那里本该有枚婚戒。前世他们结婚时穷，并没有给妻子买过钻戒，以后挣钱了也没有买过钻戒，只买过一个3克左右的金戒指，她嫌干活不方便，就一直收在抽屉里。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他问，“你早上没吃多少，别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不用。你累不？”
“不累，咱们才出来没到一个小时。”
刘子怡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树林，“那我们就继续前行吧，早点到英城比较好，这雪万一要……”话音未落，前方出现警示标志：“前方10公里处交通管制，请从林榆出口驶离高速。”
雪花飘飘洒洒，越来越到，漫天飞舞，暴雪来得比预报更凶猛。他们小心翼翼的行驶着，才过北戴河，挡风玻璃上的积雪已经让雨刮器不堪重负。路边时不时有大货车像巨兽般趴在应急车道上，打着双闪的私家车排成长龙。李沐言握紧方向盘，感受着轮胎在结冰路面上细微的打滑——这辆奥迪他特意适应北方冬天道路买的，但此刻驱动系统也显得力不从心。
“要不找个酒店住下？露太滑了，不太安全。”刘子怡声音发紧。她前世经历过李沐言的车祸，现在无比担心，害怕历史重演，她指甲早已掐进掌心。
李沐言刚要回答，前方对面一辆一辆集装箱卡车像山一样压过来——
“砰！”只听一声巨响。
李沐言的世界天旋地转，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李沐言本能地向右扑去，用身体护住刘子怡。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他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到锁骨。
……
他微微睁开眼睛，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和血腥味的混合气息。安全气囊瘪下去，露出刘子怡惨白的脸。她正用围巾压着他额头的伤口，睫毛上沾着不知道是雪还是泪的水珠。
“沐言……别动！”她声音发抖，“你流血了……呜呜……”
李沐言试着抬胳膊抚摸她的脸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没有抬起胳膊。窗外，鹅毛大雪依旧肆虐，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喊叫声。他再次努力的抬起头道：“你没事就好……”
刘子怡愣住，眼泪突然砸在他脸上：“沐言……沐言……”
第一关人民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味，人来人往，依旧那么繁忙。
刘子怡盯着手术室的红灯，手里攥着染血的围巾。交警刚刚来做完笔录——那辆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全责。但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李沐言被抬上救护车时，还撑着意识对医生说“先检查我女朋友，我没事。”的样子。
“刘子怡家属在不？病人手术已完成。”护士推门出来，“患者左侧第三、第四肋骨骨裂，头皮缝合七针，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三天。”
她双腿一软，扶住墙才没跪下去。蹲在墙根呜呜的哭起来，让她再次响起前世那个年三十……
普通病房里，李沐言头上缠着纱布。见她进来，微微裂开嘴：“我的手机坏了吧，你的呢？告诉家里人没，别让他们担心，就说降雪晚几天再回去，咳咳……咳咳……”
刘子怡没接话，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他左胸缠着弹性绷带，大片淤青从肋间蔓延到腹部。前世他车祸后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次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沐言，你扑过来干什么！要是出意外，你让我怎么办，我不想向前世那样，你知道吗我有多害怕。”她突然爆发，“卡车撞的不是驾驶位！要不是你乱动……”
李沐言抓住她颤抖的手：“可我不能让你受伤。”
刘子怡的哽咽卡在喉咙里，原来他爱她比爱自己都多。
深夜，病房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的雪早就停了。
…… ……
连续两天，李沐言在镇痛药作用下昏睡着，刘子怡用棉签沾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第三天的早晨，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怡丫头！你在哪？”
母亲孟芝的声音惊得她一颤，她不是告诉母亲没事，等路面能通行她就回去。转头看见风尘仆仆的父母。
“你、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告诉我们路上你发生意外，说没大事……”孟芝一把抱住她，“但是我们在电视看新闻，说林榆这边发生大交通事故，你爸连夜找了村里跑运输的小王……”
刘子怡浑身僵硬。她还没准备好让父母见到李沐言，更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男朋友”的存在。但此刻，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叔，阿姨……”
李沐言不知何时醒了，正艰难地支起身子。纱布透出的血迹刺得刘子怡眼眶生疼，却听他认真道：“对不起，本来该我去看二老的……”
刘岩没说话，目光在女儿红肿的眼睛和李沐言胸前的绷带间来回扫视。突然抓起床头病历本，指着“关系”栏里“未婚妻”三个字问：“这啥意思？”
病房死一般寂静。
刘子怡看见李沐言悄悄按住输液管——那是止疼泵的开关，他此刻应该疼得冷汗直流。可他只是平静地回望她父亲：“就是……我喜欢你的女儿，想娶您女儿为我的妻子。”
李沐言紧张的望着一脸吃惊的刘子怡父母。
林榆的雪停了，但医院走廊的寒意却渗进骨头缝里。刘子怡攥着ct报告单，盯着上面“建议三个月内避免剧烈运动”的字样发愣。李沐言正靠在床头和父亲刘岩下象棋——这个前世滴酒不沾的男人，此刻正陪着老丈人喝医院小卖部最便宜的二锅头。
“将军。”李沐言挪动病号服袖子下的车，刘岩的眉头立刻拧成疙瘩。
“爸，他该换药了。”刘子怡突然打断，伸手要收棋盘。
“急啥？”刘岩按住女婿的手腕，“小子，这卡车司机你认识不？”
李沐言的指尖在“车”上多停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