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一点!”凌异的低吼在狭窄的管道中回荡,被身后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和密集的复眼红光所淹没。
死亡的气息紧贴在身后,冰冷而粘稠。
一行人拼尽全力在黑暗的管道中狂奔。雷顿和苏芮抬着担架,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担架不堪重负的呻吟。巴图的身体随着奔跑剧烈颠簸,若非简易固定,早已摔落。猴子拖着受伤的腿,脸色因失血和恐惧而惨白,几乎是在连滚带爬地前进,每一次落地,腿上的伤口都迸射出新的血花。
凌异冲在最前面,微光手电的光束在剧烈晃动中疯狂扫视着前方和左右,试图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或者低语指引中提到的下一个标记点。
【……前方……七百米……三岔路口……】
脑海中的低语再次响起,依旧模糊,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有路口,就意味着可能有摆脱追兵的机会!
“前面有岔路!坚持住!”凌异头也不回地大吼,给几乎绝望的队友注入一丝微弱的希望。
身后的刮擦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那些机械蜘蛛螯肢相互碰撞发出的“咔哒”声,以及它们尖锐的、仿佛能够刺穿耳膜的嘶鸣!最近的一些,已经冲到了光线边缘,它们那扭曲的、由零件和生物组织拼凑的身体在手电光下反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
雷顿咬着牙,单手抬起能量步枪,看也不看地向后盲射了几枪!
咻!咻!咻!
能量射线没入黑暗,引发几声短暂的爆炸和更加愤怒的嘶鸣,稍稍延缓了最前方几只蜘蛛的速度,但对于那庞大的集群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子弹不多了!”雷顿焦急地喊道。
“别管了!省着点!跑!”凌异怒吼。
七百米的距离,在平时转瞬即逝,在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都伴随着体力极限的透支和身后死亡威胁的迫近。
终于,在手电光束的尽头,出现了三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一个继续向前!三个洞口大小相仿,都弥漫着同样的陈腐和黑暗,仿佛三张巨兽的嘴,等待着选择猎物。
【……选择……路径……计算中……干扰……强……信息……缺失……】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脑海中的低语突然变得极其不稳定,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仿佛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强烈干扰!它无法给出明确的指引!
“妈的!”凌异忍不住骂了一句,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这低语并非全知全能,它也会受到限制!
“走哪边?!凌兄弟!”雷顿冲到岔路口,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黑洞,急得满头大汗,枪口不断在三个洞口来回移动,仿佛这样就能逼出正确答案。
猴子瘫坐在地上,抱着流血的腿,脸上满是绝望:“完了……死定了……”
苏芮将担架轻轻放下,快速检查了一下巴图的状态,然后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个洞口。她的目光在左侧洞口略微停顿了一下,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的刺鼻味?
“左边……好像有风?”她不确定地低语。
但凌异却几乎没有犹豫。在低语失效的瞬间,他的目光就死死锁定了中间那个继续向前的洞口!
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也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而是一种更虚无缥缈的感觉——一种源自无数次死亡轮回所积累的、对危险和生机的近乎本能的直觉!中间那个洞口给他的感觉,虽然同样黑暗未知,却少了几分阴冷死寂,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边隐隐呼应着他怀里的深渊之楔碎片?
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生路?
没有时间分析了!身后的嘶鸣和刮擦声已经近在咫尺!最近的一只机械蜘蛛甚至已经扑到了灯光范围内,被雷顿一枪托砸飞出去!
赌一把!
“走中间!”凌异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疯狂!
“中间?!”雷顿惊愕地看向他,“为什么?!苏医生不是说左边可能有风吗?”
“直觉!信我!”凌异几乎是用吼的,他已经率先冲向了中间的洞口!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信任绑架。但在这种绝境下,一个坚定(哪怕看似疯狂)的决策,远比犹豫不决更有生存可能。
苏芮深深地看了凌异一眼,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抬起担架就跟了上去。她的选择干脆利落,仿佛凌异的直觉就是最可靠的依据。
“操!”雷顿看着两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中间洞口,又看了一眼身后那已经如同洪流般涌来的红色光点,狠狠一跺脚,拉起地上的猴子,“猴子!走!”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疑虑,两人也踉跄着冲入了中间的管道。
就在他们进入中间管道后不到五秒,那恐怖的机械蜘蛛洪流便淹没了岔路口。它们在三岔路口似乎迟疑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复眼闪烁,仿佛在接收某种指令或信息素。
片刻后,大部分的蜘蛛循着最强烈的热量和气味痕迹,涌入了中间管道,继续追击!而一小部分则分流进入了左侧和右侧的管道,进行探索式的搜寻。
中间管道内,凌异听到身后追兵并未减少,反而似乎更加集中地追来时,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莫名的确信——赌对了!这些鬼东西的主要目标就是他们!它们的选择反向印证了中间这条路的“特殊性”!
但此刻没时间细想,逃跑仍是唯一主题。
中间的管道似乎比之前的更加古老破败,锈蚀更加严重,地面堆积的污物也更厚,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不行了!跑不动了!”猴子几乎是在哭嚎,他的伤腿已经彻底麻木。
雷顿也气喘如牛,抬着担架的苏芮呼吸也变得极为粗重,她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凌异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将高频短刃横在身前!
“你们先走!我挡一下!”
“凌异!”苏芮惊呼。
“别废话!走!”凌异怒吼,眼神死死盯着通道拐角处那越来越近、如同浪潮般涌来的红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前方……五十米……重力闸门……手动启动……开关……右侧壁……】
那受到干扰的低语,竟然再次挣扎着响起!虽然依旧断断续续,但给出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
重力闸门!手动开关!
“前面有闸门!快找右侧壁的手动开关!”凌异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吼道!
希望再次燃起!雷顿和猴子如同打了强心针,拼命向前摸索。苏芮也放下担架,用手电光快速扫射右侧管道壁。
找到了!
一个被厚重油污覆盖、几乎与管壁融为一体的古老金属操纵杆!
“在这里!”雷顿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扳动那锈死的操纵杆!
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撕裂般的巨响从管道前后同时传来!
身后不远处,一道厚重的、边缘闪烁着微弱能量弧光的圆形重力闸门,正从管道上方缓缓落下!而前方同样传来类似的声响!
前后两道闸门!这是一个隔离段!
“快过来!”凌异朝着还在闸门另一侧的雷顿和猴子大吼!
雷顿和猴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正在下降的闸门界限。就在猴子拖着伤腿最后扑过来的瞬间!
轰!!!
身后的重力闸门重重落地,彻底隔绝了内外!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也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闸门落地!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瞬间在身后的闸门上响起!那是机械蜘蛛洪流悍不畏死的撞击!但厚重的闸门只是微微震动,纹丝不动!将它们彻底拦在了另一边!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和污物浸透,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置信的庆幸。
黑暗中,只有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闸门外那令人不安的撞击嘶鸣声。
凌异靠着冰冷潮湿的管壁,缓缓闭上眼睛。
他又赌赢了一次。依靠那诡异的低语和虚无缥缈的直觉。
但这条路,究竟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