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让百里山心跳如鼓。
这时，黑暗中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你喜欢阿十？”
百里山嗓子发紧，试探着问道：“你…… 你是阿十？”
“不，” 那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是闻人素月。”
“那阿十是谁？” 百里山强迫自己放平语气，尽量让问话听起来像日常闲聊，可攥着被褥的手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他在这身体里。” 背影顿了顿，又绕回之前的问题，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你喜欢阿十？”
百里山深吸一口气，心里只剩苦笑，果然是人格分裂！
她稳了稳心神，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听见对方又问：“阿十死了你会难过吗？或者……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百里山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简直要哭了，自己到底倒了什么霉，要应付一个精神病人的死亡命题？
“我喜欢这个身体的主人。”
百里山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打着太极，道：“同样我也会为这个身体的主人难过。”
“哦”闻人素月应了一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道：“可怎么办？我杀不死他。这个身体没有主人。”
百里山内心眼泪狂飙，直想问候这疯子祖宗十八代。
可面上还得维持平静，她甚至扯出一点笑意，放软了声音。
“为什么要杀死阿十呢？你们本就是一体的，为何不接受他？”
“你是阿十的时候我喜欢阿十，你是闻人素月的时候我喜欢闻人素月。”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呢？为什么不能都喜欢呢？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呀……”
夜静得能听见虫鸣，百里山说完后，闻人素月便没了动静。
她那些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静默到最后，百里山也已经接受了闻人素月人格分裂的事实了，毕竟也不是第一天就这样了，刚才只是忽然猜到猜有些紧张。
闻人素月不说话，她也不想故意没话找话，靠着枕头等闻人素月开口，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竟忘了问闻人素月要那几天的 “卖身契”！
无精打采的百里山照例与青竹整好药材后去给七公子送吃食。
七公子皮肤白净，剑眉星目，唇角带笑，气度一看就是世家里尊养出来公子，然而却有着世家公子所没有的洒脱之姿。
这长的很像爽朗的样子，可他就是那种很不爱说话的人，尤其不跟百里山说话，到目前为止，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青竹还好点，得到过他一句‘门关上’的交代。
送完餐，百里山与青竹两人刚走到回廊处，就听到前院一阵嘈杂声。
药童小师妹提着衣襟急冲冲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连说话都带着喘。
“青竹姐！百里娘子！快！墨神医有令，让咱们带上药箱，再取那个雕花木盒，跟着信使去军营帮忙！”
青竹一听 “军营” 二字，手忙脚乱地摸了摸腰间的药囊，转身就往药房跑，嘴里还念叨着：“那木盒得从暗格里取，可别耽误了时辰！”
百里山也不敢怠慢，快步回药房整理要带的药箱。
还好有几个小师妹的帮忙，她来时，药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纱布、瓷瓶和常用草药。
等她和一众小药童提着东西赶到门口的马车旁时，远远就看见七公子那道白色身影骑着骏马疾驰而去。
看那骑马的姿势，百里山不得不又再次暗下决心一定要将骑马技术练好。
上了马车后，不用百里山问，青竹就已经将短短时间内打听到的消息全数讲给她听了。
青竹的爱豆，赫连玉已经回来了，好像有些不妥，要不墨神医也不会让带上那个木盒子了。
祸不单行的是北耀趁西越大军压境之时，也在东陵边境处集结军力了，大的战役没有，却是小股军力时常前来挑衅骚扰。
一打就撤，虽说没有大的伤亡，小伤小痛的却多了起来。
能调用的军医人数有限，作为墨神医麾下的药童，她们几个自然要被请去帮忙了。
百里山听完，额角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她到青竹轩才几天，也就认识几种常用药材，至于药材配伍、药性禁忌，简直连入门还不算，更没有处理过外伤。
青竹看出她的慌乱，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你别慌，到了军营你只管煎药就行。配药、包扎这些精细活有我呢，可别砸了墨神医的招牌。”
这话像颗定心丸，百里山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马车颠簸着进了军营，刚停下，青竹和其他药童就要被兵士拉去伤兵营。
不是不拉她去，是青竹体恤她，就把给墨神医送木盒这种跑腿的事，分配给了她手上。
也免得百里山在前来请她们去看病的兵士面前丢了面子。
百里山刚接过盒子，正在听青竹的交代，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哎……青竹，听说百里那个村姑在你们那儿帮忙，她来了吗？”
百里山忍不住皱眉，钰绯这家伙！
“村姑？”青竹疑惑。
目光碰触到百里山的装扮后忽然了悟，殿下这是没认出百里娘子来。
她刚要张口说话，百里山急忙撞了撞她的手肘，摇了下头。
青竹先是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她刚要张口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
百里山低头匆匆从钰绯身旁走过，她身材本就小巧，且又一身药童打扮，额发也遮了大半面容，依照百里山印象中钰绯二傻的属性，怕是很难把她认出来吧。
“哎，你！”钰绯忽然冲百里山的背影叫道。
她脚步一顿，心里涌上一股丧气，该来的还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