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罗明扛着两箱汽水走进村委会，是他从三镇的供销社买的，还带着冰碴。他给每个代表递了一瓶，王大爷接过汽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语气软了些：“明子，不是叔刁难你，咱村的规矩不能破，你以后好好履行承诺，叔就认你是咱村的娃。”
“一定！”罗明笑着点头，看着代表们拿着汽水走出村委会，有的还回头跟他说“盖房时缺人吱声”，心里暖烘烘的。他收起桌上的文件，把草图叠好放进帆布包，指尖摸着上面的红笔标注，忽然明白：合规性是底线，但人心才是根基——就像工地的钢筋，不仅要够粗、够直，还得扎进土里，才能撑起房子；他申请宅基地，不仅要守政策红线，还得真真切切为村里做事，才能让大家认可。
走出村委会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村口的老槐树上，几个孩子在树下追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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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镇的晨霜还没散尽，白沙洲地块的黄土地上凝着层薄冰，踩上去咯吱响。罗明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农村宅基地批准书》，指尖反复划过“批准用地面积 118平方米，房基占地 82平方米”的黑色宋体字——这数字是他跑了六趟街道办、改了三版图纸才定下来的，每一笔都卡着政策红线，比工地任何一份工程批复都让他上心。
远处传来皮卡的引擎声，张建军的工程队到了。车斗里装着全站仪、水准仪，还有卷成筒的施工图纸，几个工人跳下车，熟门熟路地搬仪器，跟罗明打招呼：“罗经理，早啊！”张建军手里攥着个牛皮档案袋，走到罗明跟前，掏出一本深绿色封皮的证书，封面上“村镇建筑施工资质证书”几个金字亮得很。
“甲级资质，有效期到 98年，没问题。”罗明接过证书，像审核工地分包资质一样，翻到“资质范围”那页——“可承担单层、多层农房建设，含无障碍设施施工”，跟他要盖的孝老房刚好匹配。他想起去年常青花园的配套工程，张建军的队伍做的无障碍坡道，坡度精准到 3度，比规范还严，心里更踏实了：“就信你的手艺，才没找外面的散队。”
张建军笑着拍他肩膀：“放心，你这房比工地的样板间还细。”说着指挥工人架全站仪，镜头对准地块东侧的坐标点，“先测轮椅通道的坡度，按你说的 4度来。”仪器的激光线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线，工人用墨斗弹出墨线，张建军蹲下身看水准仪：“刚好 4度，比规范要求的 5度还缓，你爹推轮椅肯定不费劲。”
正说着，负责探管线的工人突然喊：“张队，罗经理，东侧地下有根通信光缆！”罗明赶紧走过去，工人用探地仪在地上圈出范围：“离地表 1.2米，按规定得留 1.5米保护距离，不然不能挖地基。”
张建军掏出卷尺量了量，眉头皱起来：“要是留 1.5米，厨房得往里缩 30公分，原本设计的 2.4米宽，缩完就剩 2.1米了，够不够用？”
罗明没犹豫，从帆布包里掏出铅笔和草图，蹲在地上改墙线：“缩！2.1米够了，我妈做饭就用个煤炉和案板，不占地方。轮椅通道不能缩，必须留 1.2米宽，不然我爹的轮椅转不开。”他边画边算，指尖在草图上标出新的厨房尺寸，“你看，缩 30公分后，通道还能保证 1.2米，地基也避开光缆，没问题。”
张建军看着他改得利落，笑着说：“你这比工地的结构工程师还细。”罗明却严肃起来，从包里翻出本翻旧的《农房建设技术规范》，书页边缘都卷了毛，重点章节还贴着红标签：“你再看这个——老人房的开关高度，规范说 1.2米，我改成 1.1米，我爹坐着够得着；墙里预埋Φ50的钢管当扶手，从床头到卫生间门口，得焊牢，不能晃。”
“行，都按你的来。”张建军接过规范，在上面画了几个圈，“材料我跟你说下，红砖用 mU10的，水泥用 32.5级的，跟工地用的一个标准。”
“地砖得单独说。”罗明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一小块样品砖，“防滑地砖必须是防滑系数≥0.6的，我去年在工地试过，低于 0.6的砖，沾水就滑，我爹之前在医院就摔过一次，这个绝不能将就。”他顿了顿，又补充，“砖进场时我要抽样，拿简易检测仪测，不合格就退，别嫌麻烦。”
张建军接过样品砖，掂量了掂量：“比你工地卫生间的砖还讲究，行，我跟供应商说，要国标一级砖，带检测报告来。”
下午两点，两人一起去街道办办《施工许可证》。窗口的工作人员接过张建军的资质证书和罗明的批文，翻了翻附带的施工图，忍不住打趣：“罗经理，你这农房图纸画得比写字楼还细，连扶手的预埋位置都标了。”
罗明指着图纸上的老人房：“这房子是给我爹养老的，他瘫在炕上，每一寸都得让他住得踏实。政策给了 120平方米的上限，我用 118平方米，每平米都得装着心，不能对付。”
工作人员点点头，在电脑里录入信息，打印出《施工许可证》，盖了红章递过来：“下周三就能开工，开工前记得跟我们说，派专人去验线，别超占面积。”
走出街道办，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建军拍了拍罗明的肩膀：“放心，验线那天我提前把仪器校好，保证不差一公分。”罗明看着手里的许可证，又想起早上在地块上弹的墨线，心里踏实得很——从跑手续到定施工队，每一步都像工地的钢筋绑扎，严一点，细一点，才能让父亲住得安稳，这比任何工程都重要。
路过供销社时，罗明买了两罐茶叶，塞给张建军：“开工那天喝你的酒，这茶叶你先拿着，工地上忙，泡水喝解乏。”张建军笑着收下：“跟我还客气，你爹的房，我比你还上心。”
两人往工地走，远处的塔吊正在转动，近处的自行车铃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