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旭有些犹豫，“谷主任说，耽误了进度他可不负责。”
“让他去找林国栋负责。”罗明的声音冷了几分，“另外，把项目部所有人的合同分类整理好——正式工、合同工、临时工分开，特别是那些合同快到期的，标清楚入职时间和工种，半小时后给我。”
时旭刚走，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老赵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桶身还冒着热气。
他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搓着手笑道：“家里炖了点排骨，给您补补。”
罗明掀开桶盖，浓郁的肉香混着姜味飘出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给老赵舀了一碗，自己也盛了半碗：“尝尝你嫂子的手艺，她听说项目要划转，非让我给您带点，说谢谢您这阵子多照顾。”
罗明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散开：“你嫂子有心了。对了，临时工的事，你听说了吗？”
老赵的笑容淡了些：“听说了，有十二个老伙计找我，说不想去华建，想留在一建。”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们咋想的——华建是新公司，怕不稳妥。可一建这次是铁了心减负，临时工哪留得住？”
“我让财务算了笔账，”罗明放下碗，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格，“按工龄补偿，干满一年补一个月工资，最多补十二个月，比一建的标准高 10%。让他们写份自愿离职申请，钱这周五就能到账。”
老赵看着表格上的数字，眼眶有点发红：“罗总，这……太谢谢您了。他们跟着我干了五六年，都是实在人，就怕……”
“怕以后没活干？”罗明接过话头，“华建那边我问过张波总，等项目稳定了，会招一批熟练工，到时候优先考虑他们。让他们先回家歇阵子，等我消息。”
老赵重重地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就看见楼下驶来了一辆黑色帕萨特。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正跟迎上来的谷松握手。
“那人是谁？”老赵皱起眉，“看着不像一建的人。”
罗明的目光落在那人胸前的工作牌上，距离太远看不清字，却莫名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他忽然想起张波上周在电话里说的话：“林国栋可能会派个‘自己人’盯常青花园，是他在省三建时的老部下，叫张海峰，据说挺会来事。”
“时旭！”罗明朝门口喊了一声，“去看看楼下那人是谁，就说我在工地巡查，让他在办公室等着。”
时旭应声跑出去，罗明看着帕萨特的车牌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华建还没挂牌，林国栋的人就已经到了，这场权力的博弈，比他预想的来得更早。
九月初九的清晨，市一建大礼堂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
红色的拱门立在入口处，上面写着“热烈祝贺华中建设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两侧的气球拖着彩带，在秋风里摇摇晃晃。
礼堂内，主席台铺着深红色的绒布，前排摆着八个镀金话筒，像是一排蓄势待发的枪口。
罗明到的时候，签到台已经排起了长队。他在签到簿上写下名字，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会议资料，翻开一看，管理层名单那页用荧光笔标了重点——
华中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管理层名单
董事长：马志国（原省国资委副主任）
总经理：林国栋（原省三建副总）
副总经理：张波（原通达建筑总经理）、高明（原市二建副总）
总工程师：陈伟（原市一建技术处副处长）
财务总监：刘芳（原省三建财务科副科长）
人事总监：周敏（原市二建人事处副处长）
工程管理部经理：赵刚（原市三建工程处副处长）
安全监察部经理：孙浩（原市一建安全处副处长）
物资供应部经理：吴强（原通达建筑采购部总监）
行政部经理：郑丽（原市一建办公室副主任）
罗明的目光在“副总经理高明”和“工程管理部经理赵刚”的名字上停了停——这两人都是林国栋的嫡系，现在分别掌管着分管工程的副总和具体执行的部门经理，显然是想牢牢控制项目进度。
张波带来的吴强虽然占了物资供应部，但这个部门油水多、争议也多，怕是不好做。
“罗经理，来得挺早。”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波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拿着份文件，“看看这份项目部负责人名单，有没有意外？”
罗明接过名单，目光快速扫过——
重点项目部负责人名单
常青花园项目部：经理罗明，常务副经理张海峰（原省三建技术科副科长）
武宁广场项目部：经理刘强（原市二建项目经理），副经理钱亮（原省三建施工员）
城东产业园项目部：经理周涛（原市三建项目经理），副经理王浩（原通达建筑施工队长）
“张海峰？”罗明皱起眉，“没听过这号人。”
“林国栋的远房侄子，”张波的声音压得很低，“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挺能钻空子。让他当常务副经理，就是想分你的权。”他拍了拍罗明的肩膀，“稳住现场，别让他抓到把柄。物资供应部那边我会打招呼，材料不会给你拖后腿。”
罗明刚把名单收好，礼堂里忽然响起一阵掌声。他抬头一看，林国栋正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上主席台——想必就是董事长马志国。林国栋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朵红花，脸上堆着笑，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气势。
仪式进行到一半，主持人开始宣读任命文件。当念到“常青花园项目部常务副经理张海峰”时，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人站起身，朝主席台鞠躬。
罗明认出他就是昨天来项目部的那个“金丝眼镜”，此刻他正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散场时，张海峰主动走了过来，伸出手：“罗经理，以后请多指教。我在省三建时做过几个住宅项目，说不定能给您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