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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吧 >  迟爱为殇 >   第20章 一个月

傍晚的金色光线懒懒地透过高窗,斜斜地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窗影。电话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辛梦璃指尖一松,任由它滑落到身旁。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越过奢华的客厅空间,精准地投向厨房。

那里,顾宸挽着袖口,小臂的肌肉因为锅铲的翻动而微微紧绷,烟火气与他清隽淡漠的气质奇异地融合。仅仅是这样看着他专注的背影,辛梦璃的心跳就莫名地快了几拍。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形,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扬声唤道:“王妈——”

王妈很快应声而来,花白的鬓角微微汗湿,脸上是和煦的笑容。

“小姐,有什么吩咐?”

辛梦璃瞬间变了脸,仿佛川剧的绝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蔽了眼中所有算计的光,只余下一片水盈盈的无助。她微微嘟起嘴,声音软糯得能滴出蜜糖来,带着刻意的可怜巴巴。

“王妈~拜托你个事~好不好嘛?”

王妈明显愣住了。小姐在她面前向来是骄傲明艳的向日葵,何时见过这般脆弱含露的娇花模样?这突如其来的客气与示弱,让她内心受宠若惊,惶恐又疑惑。

“哎呦小姐~您这不是折煞我了吗?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定全力去办,何谈‘拜托’呢?”

辛梦璃像计谋得逞的小狐狸,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更深了。她朝王妈招招手,声音压得极低。

“王妈,你靠近点,我来跟你说。”

王妈顺从地弯下腰,将布满岁月痕迹的耳朵凑到辛梦璃唇边。辛梦璃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吐气如兰,将酝酿已久的几个字轻轻送了出去。厨房里隐约传来油锅轻微的滋啦声,掩盖了这私密的耳语。

听完,王妈霍地直起身,脸上的困惑清晰可见,甚至夹杂着一丝不安。

“小姐……您,您是说,要给我放假?”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神慌乱地飘忽着,努力在记忆的角落搜寻自己可能的过失。辛梦璃这突如其来的“恩典”,怎么品都像是一种变相的责罚。

辛梦璃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王妈的担忧无比可爱。她挥挥手,那笑容天真又带着蛊惑。

“想什么呢王妈!我是真心实意看你辛苦呀!你这些年一直忙前忙后,我看着都心疼。”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关切。

“我记得,你儿子不是在国外读书吗?正好趁着假期,你干脆也出去走走,旅旅游,看看儿子,好好放松放松!”

她适时地抛出诱饵,语调上扬。

“等您回来呀,保证给您涨工资~怎么样?”

甜蜜的提议带着意想不到的惊喜,重重地砸在王妈心头。去国外看儿子……这可是萦绕在她心头的念想!虽然对小姐突如其来的体贴还有些云里雾里,但这“馅饼”的香甜实在难以拒绝。脸上那点不安瞬间被惊喜和感激冲刷得一干二净。

“哎呦!谢谢小姐!谢谢!您真是菩萨心肠!”

辛梦璃满意地笑了,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语气轻快,却带着不易抗拒的催促。

“那就快去准备吧,别耽误时间,现在就可以走了。订机票什么的,费用找我报销。”

“哎!哎!好!”

王妈叠声道谢,脚步轻快地转身,匆匆回自己房间收拾行囊。她的背影透着一股解脱和期待的气息,仿佛要飞起来。

望着王妈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辛梦璃的得意再也藏不住。她轻轻倚回柔软的沙发靠背,仰起脸,对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无声地笑了,两颊泛起兴奋的红晕。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和厨房里的顾宸,一种掌控感油然而生。她心里那得意的声音在喧嚣:‘阿宸~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这房子里可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嘻嘻……”

一丝狡黠的笑声到底没能压制住,从她唇边溢出,轻快地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

时间仿佛在等待什么,在飘着饭菜香气的空气中缓缓流淌。夕阳收尽了最后一抹余晖,窗外的天空染成了深邃的蓝紫色。

“辛梦璃,吃饭了。”

顾宸的声音从餐厅传来,不大,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打断了辛梦璃纷飞的思绪。像被无形的指令触发,她脸上那些得意和狡黠瞬间被娴熟地抹去,如同演员精准换上面具。浓密的长睫再次垂下,唇线微微下撇,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娇柔无力。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走过来的顾宸,向他伸出纤细柔美的手臂,声音像是浸泡了糖霜,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鼻音。

“阿宸~我…我浑身都没力气了,软绵绵的,走不动路了……你抱我过去嘛~好不好?”

顾宸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那张精致却写满“虚弱”的脸上。他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里揉杂着复杂的心绪——无奈?认命?亦或是一丝早已习惯的迁就?他俯下身,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纤细的膝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女孩柔软馨香的身体骤然贴近他的胸膛,带来一阵奇异的颤栗。

顾宸在心里对自己低语:‘罢了罢了,就一周……权当是还那点说不清的人情债。’

辛梦璃则顺势“柔弱无骨”地贴靠着他,一双玉臂像柔软的水草,自然地、紧紧地环住他修长的脖颈。她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线条流畅的颈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还有沉稳有力的、一下下叩击耳膜的心跳。一缕清淡却极具存在感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辛梦璃闭了闭眼,让这微小的亲密触感如同电流般直窜心底,一个声音在她灵魂深处悄然呼喊:‘阿宸,就是这个感觉……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顾宸的步伐很稳,将她轻柔地安置在餐桌旁的软椅上。动作依旧礼貌而生分,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

“快吃吧,等下凉了。”

然而,辛梦璃怎会满足于此?她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像蝶翼轻轻颤动,红唇微启,得寸进尺。

“那你喂我~”

顾宸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微微蹙起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声称“浑身无力”却神采奕奕、脸颊粉红的女人。饭菜的香气也无法掩盖这过于刻意的娇弱。一抹难以掩饰的烦躁爬上他的眉宇,

顾宸忍不住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质疑和不悦。

“辛梦璃,你是三岁小孩吗?自己吃顿饭也不行?”

那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忍耐的边界。

辛梦璃像是被这略带不耐的语气重重刺了一下,精致的五官瞬间凝固了期待。下一秒,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水雾,仿佛初秋清晨荷叶上凝聚的露珠,晶莹欲滴。她的下唇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着,声音带着破碎的委屈控诉。

“你……你凶我~”

简单的三个字,被她念得千回百转,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心颤的指控。

“我……你……”

顾宸所有酝酿好的反驳和说教,都被这即将落下的泪水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无奈地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对辛梦璃这招形成有效抗体。

女人的眼泪是最高效的软化剂,轻易就能瓦解男人所有的坚硬外壳。

看着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悬在她卷翘的睫毛上,顾宸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投降。

无声的沉默在餐桌上弥漫了片刻。

最终,顾宸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一只薄胎骨瓷小勺。他舀起一勺温热的汤羹,动作虽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和疏离,却还是伸到了辛梦璃唇边。

辛梦璃眼里的水雾神奇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满足和孩童般的欢喜。她微微启唇,温顺地接受他的投喂,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他喂来的是琼浆玉露。那心满意足的小表情,看得顾宸心里的无奈又加深了几分。

待几口下肚,暖意融融,辛梦璃觉得时机成熟了。她用纸巾沾了沾唇角,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绵软的腔调。

“对了~阿宸,忘了跟你说个事儿。”

她顿了顿,观察着顾宸的反应,然后才用带着一丝为难的口吻继续道。

“王妈那边……唉,刚收到不好的消息,她儿子在国外出了点挺严重的意外,急得不行。她得立刻赶过去照顾儿子,所以……”

辛梦璃抬起眼,那刚刚还盛满满足的眸子瞬间又氤氲起一层雾气,水光盈盈,满是忧虑和害怕。

“所以我这边……接下来的一个月,怕是都没有人照顾了……”

她适时地停顿,目光带着恳求和期待,紧紧锁住顾宸。

“你……你能不能……?”

真相大白。给王妈放假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心大发让她旅游,而是辛梦璃从医院归来就精心策划的妙计核心——制造一个月的“真空期”。

果然!顾宸的脑袋“嗡”了一声,那根名为“底线”的弦被重重地拨响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声音比之前拔高了半度。

“一个月?!”

他的眼神犀利地刺向辛梦璃。

面对他眼中骤然升腾的锐利和震惊,辛梦璃缩了缩脖子,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更加楚楚可怜,宛如受惊的小鹿。

“人家……人家是真的没人照顾了嘛……”

她伸出手,下意识想抓住顾宸的衣角,又怯怯地收回一点,只用指尖轻轻碰触桌沿。

“你看呀,你都答应留下来一周了……那……那一周和一个月……也就差二十多天嘛……你就再多留几天呗?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蚊蚋,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赌上全部希望的希冀。辛梦璃屏住了呼吸,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般的激动!一周变一个月!这是质的飞跃!这个堡垒一旦攻下,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一辈子!她紧盯着顾宸脸上的每一丝变化,等待着他那颗被她泪水搅动的心,点下那决定性的头。

顾宸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看着辛梦璃那张写满“没你真的不行”的小脸,拒绝的言辞在唇齿间反复翻滚,却像被无形的丝线捆绑,无法挣脱。眼前的状况荒谬又难缠,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他几乎能想象未来一个月可能面临的种种“麻烦”和辛梦璃层出不穷的“需要”。然而,当他瞥见辛梦璃眼中那混合着祈求、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光芒时,那丝线仿佛勒得更紧。

最后,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个艰难的决心,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意味,哑声应承:

“行吧……”

那两个字带着浓重的无奈和妥协。

“我留下来……一个月。”

他刻意强调了那个时间期限,仿佛是在对着空气划下一条不容逾越的线。说完,他垂眸盯着眼前瓷白的盘沿,心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就当……再给彼此一次看清现实的、漫长的冷静期……吧……’

辛梦璃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狂喜几乎让她眩晕。成功了!她赌赢了!阿宸果然还是……她强忍着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脸上的笑容像春日初绽的桃花,明媚得晃眼。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无声地尖叫:‘阿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我就不信打不动你!’

“不过,”

顾宸的声音骤然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辛梦璃眼底深处那抹来不及藏匿的得意。

“一个月后,无论什么理由——‘病痛’也好,‘意外’也罢——都不可以再用任何借口让我继续留下来照顾你了。这是最后期限。”

他看着辛梦璃被那份得意点亮的双眸,看着那份毫无芥蒂的亲昵姿态,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辛梦璃,我们之间这氛围……是不是有点……过分暧昧了?’

这个想法让他呼吸一窒,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放心吧,阿宸!”

辛梦璃的声音几乎是立刻雀跃地响起,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带着一丝刻意装出的郑重。

“就一个月!说好一个月!”

她的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急于安他的心。

然后,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压住心底那个欢呼雀跃的小人儿,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表达着最大的妥协和决心。

“之——后——就——不——再——麻——烦——你——了。”

声音清脆,清晰无比。

然而,当最后一个音节落地,那双秋水明眸中瞬间闪过一抹精光。她悄悄低下头,用长发掩饰住自己眼中所有的狡黠与执拗,无声地在心底、在灵魂深处,重重地、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低吼道:

‘才怪!’

一个月?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阿宸,你休想在一个月后把我踢开!这一次,我辛梦璃赌上了一切,绝不会让你轻易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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