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娟还有些愣神，后背撞门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刚才在外面被千夫所指的羞愤还没完全散去。
被张少华这么一吼，她下意识地想反驳，但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猛地醒悟过来。
外面那些人，都在等着听动静！
她不能让他们以为张少华在护着她！那只会让事情更糟！
几乎是同时，她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啊……！”
一声尖锐足以划破屋顶的哭嚎猛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整个人猛地瘫软下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脆响。
“呜呜呜……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她扯着嗓子哭喊，声音高亢、嘶哑，充满了痛苦和委屈。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摊上这么个狠心的男人！为了讨好他老娘，下手这么狠啊！呜呜呜……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清净了！”
那哭声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表演感，果然清晰地透过了门板，传到了外面。
张少华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完美”的开场而稍稍松弛下来，他立刻配合行动，不能再让邻居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狭小的堂屋。角落一个破旧的搪瓷脸盆映入眼帘。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抄起脸盆，又狠狠掼在地上！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地面摩擦声骤然炸响，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紧随其后的是张少华憋足了劲、刻意拔高的怒吼：
“我让你还敢不敢！让你还敢算计我妈！反了你了！今天我非打死你个搅家精不可！”
他一边吼，一边飞快地抓起门边一把歪斜的旧木头凳子，高高举起，对着旁边那张本就摇摇晃晃的旧方桌边缘，不是砸，而是带着巨大的力道猛地掼下去！
“嘭……！！！”
又是一声巨响！木凳腿砸在桌沿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桌上的一个豁口茶杯被震得跳起来，“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外面巷子里，原本渐渐低下去的议论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噪音组合：女人凄厉的哭嚎、男人的怒吼、金属的撞击、木头的爆裂、瓷器的粉碎——瞬间掐断了！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小声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心知肚明的嘲弄。
“嗬！演上了！演上了！”
王婶子抱着胳膊，朝着张少华家的方向努努嘴，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听听！这动静！摔盆砸碗的，跟唱大戏似的！生怕咱们听不见呢！”
“可不是嘛！”
刘姐嗤笑一声，眼神里全是不屑，“张少华那点力气，摔东西倒是挺舍得使劲儿！真要打他媳妇，能光听见干嚎？怕是连个巴掌印都不敢留吧？怕他媳妇挠花他那张小白脸儿！”
她刻薄地点评着，引得周围几个婆娘一阵压低的笑。
“哎呀，人家这叫做戏做全套！”
旁边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插嘴，语气充满了嘲讽，“不闹出点响动来，怎么显得他张少华大义凛然？怎么堵住咱们的嘴？怎么给他妈个台阶下？啧，就是可怜他家那桌子凳子盆儿碗儿的，今儿可遭了大罪了！”
“可不是嘛，光听到哭声与砸盆子声，可没听到一声是巴掌打在肉上的声音。”
哄笑声更大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轻蔑。
没人相信门内此刻真的上演着家暴的惨剧。那过火的、刻意营造的噪音，在经验丰富的街坊邻居耳中，无异于一场拙劣表演。
顾书丽一脸平静地了然，这就是她耗尽心血拉扯大的儿子。
此刻正关起门来，和他的妻子一起，用一场虚假的充满算计的暴力演出，试图抹去他们对她这个母亲犯下的恶念。
要是她早点重生就好了，重生到他刚生下来时，她一定把这东西扔尿盆里淹死。
门内。制造完一轮惊天动地的声响后，张少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赵美娟也适时地收敛了那高亢的哭嚎，转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抽泣，肩膀一耸一耸，还在敬业地表演着她的“委屈”和“痛苦”。
堂屋里一片狼藉。
搪瓷脸盆在地上打着转儿，底都凹进去一大块。那张本就瘸腿的旧方桌，被凳子砸过的边缘明显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摇摇欲坠。碎瓷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两人都喘着气，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外面的议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那种充满了嘲讽的嗡嗡声并未散去。显然，邻居们还没走。
张少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神阴沉地扫过地上的狼藉和还在“啜泣”的赵美娟，压着嗓子，声音嘶哑：“还不够！他们还没走！妈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赵美娟抬起泪痕交错的脸——那眼泪倒有一半是刚才哭嚎时硬挤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她看着张少华，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耐和怨气，小声抱怨：“还要怎么闹？我嗓子都快嚎劈了！再嚎下去，假的也成真的了！外面那些人精，等着看笑话呢！咱们摔也摔了，砸也砸了，差不多得了！他们爱信不信！”
张少华眼神闪烁，显然也觉得赵美娟说得有道理。继续这么闹下去，除了让屋里更乱、让他们俩更累、让邻居们看更大的笑话，没有任何用处。
“行，那就先这样。妈的，算咱们栽了这次！外面那些人，特别是王婶子那个老虔婆和刘姨那个碎嘴子，都给我记着！还有我妈……”
提到顾书丽，他眼底深处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手里那东西……肯定是那个姓王的贱人撺掇的！等着，这仇老子迟早要报！让他们一个个都……”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子阴冷伺机报复的恨意都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