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山的势力向外辐射时,山坳内部的耕耘也到了收获的时节。春日里种下的作物在夏日的骄阳里拔节,秋日的风一吹,梯田里便翻起了金色的浪,连玻璃大棚里的绿意都比往日更盛——经过大半年的摸索,农业的丰收,成了继军工突破、周边整合后,铁石山又一桩让人心安的大事。
最先见成效的是玻璃大棚。第一座大棚成功后,赵罗让人又赶制了五座,沿着山坳南侧的向阳坡一字排开。棚顶的玻璃片虽不算完美,有的带着细小的气泡,却足够透光保暖。各棚分工明确:两座种白菜、萝卜这些耐储的蔬菜,两座种青菜、菠菜等速生叶菜,还有一座试着种了些辣椒(去年从流民手里换的种子,说是南边传来的)。
负责大棚的赵二婶如今成了“种菜能手”,她带着几个妇女,按赵罗教的法子通风、浇水、松土:白天掀开棚口的棉布帘透光,夜里盖上保温;土不够肥,就用牲口粪和草木灰堆肥;发现虫害,不用农药,就用草木灰水喷洒。此刻她正蹲在青菜棚里,掐下一把嫩得能掐出水的青菜,笑着对旁边的妇人说:“你看这菜,冬天里都能长这么好!往年这时候,哪能见到这绿颜色?”
可不是么。五座大棚连起来,像五块镶嵌在山坳里的绿宝石,不管外面是刮风还是降温,棚里总有新鲜蔬菜可收。每日清晨,妇女们都会去棚里摘菜,分到各家,连新来的临时户都能吃上带着露水的青菜——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比大棚更让人振奋的是梯田的丰收。去年冬天,赵罗让人在山腰开辟了二十亩梯田,用石块垒起田埂,引山泉水灌溉。种的不是寻常的小米,而是去年从一个南方来的流民手里换的“红薯”种子——那流民说这东西“埋在土里就能长,一窝能收好几斤,不挑地”,赵罗便让人试种了十亩;剩下的十亩种了改良的小米(选了往年颗粒最饱满的谷穗留种,又用草木灰拌种防虫)。
秋收时,全族青壮都去了梯田。先收红薯:几人一组,用铁锄顺着垄沟轻轻一刨,土下就露出一串串红皮的块根,大的像拳头,小的也有鸡蛋大。赵虎抡着锄头刨了一垄,竟挖出满满两筐,他抱着个大红薯,乐得合不拢嘴:“这玩意儿真能长!十亩地不得收几百筐?”
负责记产量的赵文蹲在田埂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红薯,十亩,估产约两千斤。”写完自己都愣了——以前种小米,十亩地撑死收三百斤,这红薯竟是小米的六七倍!
小米也没让人失望。改良后的谷穗沉甸甸的,颗粒饱满,脱粒后装了五十多袋,足有八百斤。算下来,二十亩梯田收了近三千斤粮食,比往年整个铁石山的存粮还多!
丰收的粮食总得有地方放。赵罗早让人在核心山洞旁挖了三个地下粮仓:洞口用厚石板盖着,里面铺着干燥的草木灰和谷壳防潮,墙壁用黏土糊实,还留了通风的小口。收上来的红薯先在通风处晾了几日,去掉水分,然后装在陶罐里,埋进粮仓的沙土中;小米和之前储存的粟米则装在麻袋里,码得整整齐齐,麻袋下垫着木板防潮。
除了粮食,肉类和干菜也开始大规模储备。山坳里养的几十只鸡鸭开始下蛋,多余的鸡鸭肉用盐腌了,挂在通风的山洞里风干;猪养了三头,秋收后杀了两头,一部分鲜肉分给族人改善伙食,剩下的切成条,用盐和花椒腌透,熏制成腊肉;蔬菜除了新鲜吃,大部分切碎了晒干,装进布袋,和干豆角、干蘑菇一起堆在粮仓旁的小隔间里。
负责储备的赵伯公每日都去粮仓查看,用手摸摸粮食潮不潮,闻闻腊肉有没有异味,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小罗你看,这红薯能存到来年开春,小米够吃大半年,腊肉和干菜也够了。就算被围三个月,咱们也饿不着!”
赵罗跟着他走进最大的一座粮仓。昏暗的光线下,麻袋堆得像小山,陶罐在沙土里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清香和草木灰的干燥气息。他随手拿起一个红薯,表皮干爽,沉甸甸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踏实得很。
从刚到铁石山时,族人勒紧裤腰带省粮,到现在粮仓满盈,蔬菜不断,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想起最初推广红薯时,还有老人嘀咕“这怪东西能吃吗”;想起建玻璃大棚时,有人担心“玻璃太贵,种点菜不值当”——如今,这些疑虑都被丰收的景象冲得烟消云散。
粮食是乱世的根。有了粮,人就稳;人稳了,工坊才能造兵器,战兵才能安心练,就算遇到围困,也有底气耗下去。
赵罗走出粮仓,关上厚重的石板门。外面,夕阳正落在梯田上,收割后的田埂里,几个孩童在捡遗漏的红薯,笑声清脆;大棚旁,赵二婶正指挥妇女们给青菜浇水,绿意在暮色里格外鲜活。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粮食的甜,有泥土的香,还有烟火气的暖。转身对赵伯公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伯公,你说的对。”
“咱们啊,终于不用再为吃饱肚子发愁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之前不管是造火枪、练战兵,还是整合周边,他心里总悬着一根弦——怕粮不够,怕撑不住。如今看着满仓的粮食,这根弦终于松了。
铁石山的底气,不止在钢刀和火枪里,更在这一仓仓粮食、一棚棚青菜里。有了这些,他们才能在这乱世里,站得更稳,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