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天色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墨色。
京城的邮电局大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晨雾中。
突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几辆草绿色的解放卡车如同幽灵般驶来,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邮电局大门口。车门“哐当”一声打开,一排排荷枪实弹、眼神冷峻的军人跳下车,迅速拉开警戒线,将整个邮电局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黑洞洞的枪口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寒光,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陆陆续续赶来上班的职工们,骑着自行车刚拐过街角,就被这阵仗给吓得一个急刹车,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
“我的妈呀!这是……这是怎么了?”一个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的年轻小伙子,手里的油条都吓掉了。
“不知道啊……看这架势,是部队来抓人的吧?”旁边一个中年职工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咱们这邮电局是捅了多大的娄子,能惊动军队?”
“抓谁啊?这么大动静?难道是……抓敌特?”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每个人心里都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他们交头接耳,互相交换着惊惧的眼神,拼命在脑子里搜索着,最近单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吉普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卡车后面。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率先走了下来。
正是林东。
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公安制服,肩章在微光下闪闪发亮。熨烫得笔直的衣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没有戴帽子,露出利落的短发,年轻英俊的脸上,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酷与威严。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只是淡淡一扫,就让所有与他对视的人,心头猛地一颤,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紧随其后的是孙局长,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正装,表情严肃,亦步亦趋地跟在林东身后半步的位置。
这一个细微的站位,让所有围观的职工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连孙局长都对他如此恭敬?
邮电局的王局长和刘书记得到消息后,衣服扣子都扣错了,连滚带爬地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他们跑到跟前,看着门口的阵仗,两条腿肚子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孙……孙局长……这,这是……”王局长一张脸吓得比纸还白,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想跟林东打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称呼,急得满头是汗。
孙局长压根没理他,只是侧过身,恭敬地看向林东,那意思很明显:今天,林副局长说了算。
林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在王局长面前“啪”地一下展开。文件顶头,是鲜红刺眼的军管会印章。
“奉军管会命令,我们接到可靠情报,你局内部,有敌特分子长期潜伏,窃取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
林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现在开始,邮电局由我们专案组正式接管。所有人员,原地待命,接受审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敌特!
潜伏!
窃取机密!
这一个个词,像重磅炸弹一样在人群中炸开。所有人都懵了,他们不敢相信,这种只在电影和报纸上看到的词,竟然会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震惊过后,便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中来回扫视,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惊恐和戒备。昨天还和你一起喝茶看报、谈笑风生的同事,今天可能就是个要把你拖下水的卖国贼!
“王振国!”林东猛地提高了音量。
“到!”王振国一个立正,声如洪钟。
“立刻带人,把国际长途台、业务科、机要档案室,全部给我封锁!所有门窗派双人岗看守,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
“李建!”
“到!”
“你带人,把这三个部门的所有相关人员,一个不漏地,全部带到三楼大会议室,隔离审查!谁敢反抗,就地制服!”
“是!”
王振国和李建领命,带着两队战士,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办公大楼。
很快,楼里就传来了一阵阵桌椅碰撞的巨响,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呵斥,乱成一团。
王局长和刘书记,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连个屁都不敢放。他们心里清楚,完了,全完了。自己管辖的单位出了这么天大的篓子,就算跟自己没关系,一个“领导责任”也足够让他们俩的乌纱帽彻底报废,下半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
三楼,大会议室。
原本用来开表彰大会的地方,此刻却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国际长途台和业务科的几十号人,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战战兢兢地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会议室的四个角落,都站着荷枪实弹的战士,冰冷的目光来回巡视,让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林东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席台正中央,孙局长坐在他的下首。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冰冷,从下面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这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折磨人。已经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女话务员,脸色发白,嘴唇不停地哆嗦,快要崩溃了。
终于,林东开口了。
“你们中间,谁是李卫东的同伙,现在自己站出来,还能算个主动坦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面的人群一阵骚动,你看我,我看你,但终究没有人敢动弹。每个人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法不责众,只要自己不开口,就没人知道。
“不说是吗?”林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行,看来你们都是硬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轻轻拍了拍手。
会议室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两个战士押着一个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男人,拖了进来。
那人浑身是血,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他被战士们像拖死狗一样扔在主席台前的地板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李……李卫东?!”
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个血人,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紧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还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李副主任,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他们看向主席台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副局长,眼神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和恐惧。
这人……不是人,是魔鬼!他的手段,太狠了!
“李建。”林东看都没看地上的李卫东一眼,淡淡地对身边的李建说道,“把他招供的名单,念一遍。让大家伙儿都听听,认识一下身边的‘英雄’。”
“是!”李建站起身,拿起一份沾着血印的口供,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大声念道:
“国际长途台,话务员,张翠花!代号‘喜鹊’!主要负责监听特定国际线路,记录并传递通话内容……”
被点到名字的,是一个平时最爱八卦、三十多岁的胖女人。她的脸“唰”的一下,瞬间血色尽失,嘴巴张得老大,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个早就盯上她的战士已经猛地扑了过去,一人反剪她的双臂,另一人用膝盖死死地顶住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啊——!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啊!”张翠花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林东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堵上!”
一个战士立刻扯下一块破布,粗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整个会场,瞬间只剩下她“呜呜”的挣扎声。
李建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念道:
“业务科,科员,王强!代号‘耗子’!负责利用职务之便,向外传递情报包裹……”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双腿一软,屁股下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他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一股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出来,散发出一阵恶臭。
李建的名字,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一个一个地往下念。
“档案室,管理员,刘芬!代号‘书虫’……”
“后勤组,采购员,孙二柱!代号‘米缸’……”
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声惊呼或尖叫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抓捕和挣扎。
整个会议室,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哭喊声,求饶声,桌椅倒地声,战士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那些没被点到名字的职工,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跟自己称兄道弟、关系不错的同事,竟然全都是潜伏的敌特!
这一刻,他们看着主席台上那个冷酷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尊神只审判。
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他的手段,狠辣、精准、毫不留情,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和狡辩的机会!
当李建念完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后,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会议室里,已经倒下去了足足八个人!
这几乎是整个国际长途台和业务科核心部门的三分之一!
一个在邮电局内部盘根错节、隐藏极深的敌特网络,就这样,被林东以一种最直接、最粗暴、最震撼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连根拔起!
“带走!”
林东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那些被抓的、没被抓的,所有噤若寒蝉的职工,轻轻挥了挥手。
所有的犯人,立刻被战士们粗暴地押了出去。
林东的目光,缓缓扫过下面那些依旧惊魂未定的职工,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凿进了他们的骨头里。
“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听过什么,或者拿过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从现在起,谁要是再敢跟境外势力勾勾搭搭,出卖国家利益……”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门口地上那滩属于李卫东的血迹。
“他,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说完,林东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在一众战士的护卫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的,是一屋子被吓破了胆、精神几近崩溃的职工,和一个被彻底清洗干净,再无秘密可言的邮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