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分局,审讯室。
灯光惨白,空气压抑。
那个在轧钢厂被活捉的特务,此刻正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审讯椅上。他的右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而绝望。
李建坐在他对面,已经连续审了三个小时。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可无论他怎么问,对方就是一言不发,摆明了要死扛到底。
“我说,你也是条汉子,何必呢?”李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烦躁,“周解放已经死了,你的组织也完了。你现在顽抗到底,有什么意义?坦白了,争取宽大处理,对你对你的家人,都有好处。”
那特务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李建有些没辙了,他知道,对付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死硬分子,常规的心理战术根本没用。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
林东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整个审讯室的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李建立刻站了起来:“林局。”
林东点点头,示意他坐下。他没有走到审讯桌前,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距离那特务不远不近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建感觉坐立不安,而那个特务,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东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可就是这种平静,却比任何严刑拷打都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潭死水之下,究竟隐藏着多么恐怖的漩涡。
终于,那特务扛不住了,他抬起头,沙哑地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什么都不会说。”
“是吗?”林东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对方的心脏上,“你叫王二狗,三十二岁,老家是冀省的。家里还有个老娘,六十多了,身体不好。你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二十块钱生活费,对吗?”
王二狗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林东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还有个媳妇,叫翠花,在纺织厂上班。你们有个儿子,今年五岁,刚上幼儿园。长得虎头虎脑的,很可爱。”
“你……你想干什么?!”王二狗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恐,“祸不及家人!这是规矩!”
“规矩?”林东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得无比冰冷,“你跟着周解放,准备把那箱Vx神经毒剂投放到京城的时候,跟我谈规矩?那东西一旦泄露,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他们的家人,又该找谁去谈规矩?”
王二狗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给你一个机会。”林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我‘沙蝎’是谁。说了,我可以给你按烈士家属的待遇,给你家人一笔抚恤金,保证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的儿子也能正常上学,长大,没人会知道他有一个当特务的爹。”
王二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林东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那你的下场,就是叛国罪,死刑,立即执行。你的家人,会背上特务家属的罪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媳妇会被厂里开除,你儿子在学校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你那个身体本就不好的老娘,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得住。”
“你……”王二狗的心理防线,在林东这番话的冲击下,开始寸寸龟裂。
林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他最软弱的地方。
“我没时间跟你耗。”林东看了一眼手表,“我数到三。三声之后,你没有开口,我就当你选择了后者。”
“一。”
王二狗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脑海里全是他老娘、媳???和儿子的脸。
“二。”
“我说!我说!”王二狗终于崩溃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嚎啕大哭,“我说!我什么都说!”
旁边的李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当了这么多年公安,审过的犯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像林东这样,三言两语就让一个死硬特务彻底崩溃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已经不是审讯技巧了。
这是诛心!
“说吧,‘沙蝎’是谁?”林东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我不知道‘沙蝎’是谁……”王二狗哭着说,“我们这种小角色,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一直都是周厂长跟我们单线联系。”
林东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王二狗生怕林东不信,急忙补充道,“不过我听周厂长有一次喝醉了提过一嘴!他说‘沙蝎’是个真正的大人物,手眼通天!而且有个很特别的习惯!”
“什么习惯?”林东追问道。
“他……他只抽一种烟!”王二狗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叫……叫什么‘大使’牌香烟!是英国产的,特别稀有,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能弄到!”
大使牌香烟!
林东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搞到并且长期抽这种顶级进口香烟的人,非富即贵,而且圈子极小,排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还有别的吗?”
“没……没了……我就知道这么多……”王二狗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林东点了点头,转身对李建说:“给他做份详细的笔录。他提的条件,我会兑现。”
“是,林局!”李建看着林东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杀伐果决,又信守承诺。
跟着这样的领导,心里踏实!
林东走出审讯室,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把全京城抽“大使”牌香烟的人,全都找出来!
就在这时,孙局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林东,刚接到通知,明天上午,市轻工业局的钱副局长,要来轧钢厂视察工作!”
林东脚步一顿,猛地回头:“钱副局长?”
“对,钱卫国。”孙局长说道,“听说这位钱副局长,就有抽进口烟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