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萱久久无言。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力量的顶端，今日才知，自己不过是刚刚走到了山脚。
“师父，您现在……”
“我？”
鸿钧笑了笑，那片混沌都似乎明亮了些许。
“我正在从‘圣人’，走向‘道主’。至于你，小萱，你的路，比我更宽。”
“我？”
“你是祖龙之女，天生便是大道的宠儿，你的终点，绝不止于道主。”
鸿钧看着她，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前路漫漫，莫要懈怠。”
敖萱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她还在消化着“道主”与“超脱”带来的震撼，鸿钧却忽然又开了口。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那份温和。
“以你的年纪，能有如今的修为，放眼整个混沌，都是独一份。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师妹，捆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
敖萱闻言，总算找回了点场子，嘴角一撇。
“那还用说。”
鸿钧似乎是笑了，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整个房间的气氛都轻快了不少。
“你这次下界，性子倒是活泼了些，不再整日里一副心事重重，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看来，那几个小世界，没白去。”
“那是，凑热闹还是挺有意思的。”
敖萱抓起一把葡萄，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师父的夸奖。
就在这时，鸿钧的声音停了。
不是话语的结束，而是一种戛然而止。
整个紫霄宫，那亘古流淌的混沌之气，在这一刻完全静止。
桌上的葡萄不再散发着清甜的果香，窗外的星云停止了流转，时间与空间都凝固成了一幅画。
敖萱嚼葡萄的动作顿住了。
她面前的鸿钧，依旧是那个鸿钧，青色道袍，木簪挽发。
可他身上的气息，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鸿钧是深潭，映着倒影，那现在，他就是深潭本身。
不，他就是整个混沌，整个洪荒。
一种无法言喻的意志降临了。
浩瀚，古老，无情，至公。
它没有情绪，没有善恶，只是存在着，观察着。
敖萱感觉自己被“看”了一眼。
这一眼，洞穿了她的血脉，她的真灵，她从诞生之初到现在的每一个瞬间。
“你，很好。”
一个声音在她的神魂深处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法则的直接共鸣。
这声音不属于鸿钧，它比鸿钧的声音更宏大，更缥缈，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三千大道的和鸣。
洪荒天道。
敖萱瞬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她站起身，微微躬身，这并非畏惧，而是对孕育了自身的这方天地的尊重。
“见过天道。”
“不必多礼。”
天道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带回的本源，于我大有裨益，我的进化，因此加快了。”
“举手之劳。”敖萱随口应着。
“我今日降临，一为感谢，二为……交易。”
“交易？”敖萱挑了挑眉，重新坐下，又捏了颗葡萄。
能让天道亲自下场谈交易，这事儿小不了。
“我预见到了未来。”
天道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让敖萱的心沉了下去。
“无量量劫，将至。”
“整个洪荒，都将被卷入，圣人亦会陨落，天地重归混沌。”
敖萱手里的葡萄掉在了地上。
无量量劫！
那是记载于血脉传承最深处的，连祖龙都为之忌惮的终极大劫！
“这……还有多久？”
“快了。”
天道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又压迫感十足的答案。
“我虽为天道，却无法干涉众生命数，无法阻止大劫的到来。我只能在规则之内，寻找一线生机。”
那宏大的意志，牢牢锁定了敖萱。
“你，是变数。”
“你的存在，不完全在我的演算之内。你是洪荒的生灵，却又带着洪荒之外的印记。你是最大的变数，也是唯一的……希望。”
敖萱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鸿钧要说她的路更宽。
“我需要你做什么？”
“超脱。”
天道吐出两个字，振聋发聩。
“在我之上，在规则之上，重定地水火风。唯有超脱者，才能斩断量劫的因果，为洪荒寻得一线生机。”
“守护洪荒。”
这四个字，重重地压在了敖萱的心头。
她想起了龙汉初劫，想起了陨落的祖龙，想起了无数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先天神圣。
她怕麻烦，她喜欢清静。
可洪荒是她的家。
家要没了，清静又有什么意义？
“我若答应，有什么好处？”
敖萱抬起头，直视着那片混沌。
“整个洪荒天道法则，将对你完全开放。”
天道给出了它的筹码。
“你将以最快的速度，补全自身大道，晋升混元大罗金仙。此后修行，再无瓶颈。”
这对任何一个准圣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是通往圣人位格的直通车。
“好。”
敖萱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我答应你。”
“善。”
天道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笼罩整个紫霄宫的宏大意志，潮水般退去。
静止的混沌之气重新开始流淌，窗外的星云恢复了运转。
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鸿钧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回来，那片混沌重新变得柔和，有了“人”的温度。
他看着敖萱，神情复杂。
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心疼。
那么沉重的担子，就这么落在了他这个还没长大的徒弟身上。
“师父。”
敖萱冲他笑了笑，捡起桌上掉落的那颗葡萄，拍了拍灰，若无其事地丢进嘴里。
“味道不错。”
鸿钧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手一翻，一个通体明黄，散发着沁人异香的果子出现在掌心。
果子形似李子，上面天然生成了“黄中”二字道纹，只是看着，就让人元神清明。
十大先天灵根之一，黄中李。
“拿着，当零嘴吃。”
鸿钧把果子塞到敖萱怀里，语气平淡，仿佛给的不是什么万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的极品先天灵根，而是一个普通的苹果。
“天道让你尽快突破，但你莫要操之过急。你的根基远超常人，突破之事，当水到渠成，不可强求。”
“知道啦，师父你真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