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进入大殿，殿内流光溢彩，白玉为地，水晶为梁，空气中飘浮着细碎的光点，奢靡得不似人间。
一张长案凭空出现，上面已经摆满了精致的玉盘佳肴，酒香果香四溢。
容昊亲自为四人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琉璃杯中轻轻晃荡。
“长珩，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这几位新朋友？”容昊举杯，姿态优雅。
长珩面色沉凝，不知该如何开口。
敖萱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放下了。
“路过的。”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你家门口的鱼养得不错，就进来讨杯水酒喝。”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简直就是挑衅。
小兰花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容昊却不以为意地笑了。
“姑娘好眼力。云梦泽水土丰饶，连鱼都生得格外有灵性。”他话锋一转，“只是这海市的酒菜，不知是否合姑娘的胃口？”
敖萱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块点心。
那点心晶莹剔透，内里包裹着一朵盛开的鲜花。
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味道尚可。”她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就是火候欠了些，灵气也驳杂了点，不够纯粹。”
一句话，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东方青苍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
长珩的心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说点心，分明是在说这海市的根基——那些用怨魂和祟气堆砌起来的虚假繁华。
容昊倒酒的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停顿。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姑娘真是行家。海市之物，多是取自凡人梦境与执念，自然比不得仙界天材地宝那般纯粹。”他顺着敖萱的话往下说，同时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不知姑娘仙乡何处，竟有如此见地？”
他在试探。
敖萱端起那杯一直没碰的酒，在指尖把玩着。
“山野村姑，没什么见识。”她抬起眼皮，扫了容昊一眼，“倒是你，身上沾的东西挺多，混在一起，味道可不太好闻。洗个澡再出来见客，是基本的礼貌。”
“噗——”
小兰花没忍住，一口刚喝下去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又赶紧死死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长珩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东方青苍终于舍得将注意力从酒杯上移开，他看着敖萱，那是一种混合了欣赏与玩味的审视。
这个女人，果然有点意思。
容昊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他身上有什么，他自己最清楚。
那是太岁留下的祟气，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无法摆脱的诅咒。
平日里他用仙法遮掩得天衣无缝，连长珩都未曾察觉，却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语道破。
“姑娘真会说笑。”他放下酒壶，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凉意，“我这海市迎来送往，三教九流，沾染些红尘俗气，在所难免。”
“是么。”敖萱不置可否，她将那杯酒举到唇边，又停下了。
“这酒，是用那些渔民的精气酿的吧？”
她一句话，让容昊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
“味道闻着还行，可惜了。”敖萱手腕一斜，整杯酒被她泼在了光洁如镜的白玉地面上。
酒液落地，没有散开，反而化作一缕黑气，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着地面，最后消失不见。
殿内的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空气死寂。
长珩猛地站起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容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这已经不是什么沾染红尘俗气，这是在用凡人的性命，豢养邪物！
东方青苍也站了起来，黑袍无风自动，强大的威压让整座宫殿都在微微颤动。
“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
容昊看着地上那片被腐蚀的痕迹，再看看神色各异的四人，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文尔雅，只剩下一种撕破脸皮的疯狂和傲慢。
“本来还想请几位好好看一场戏，既然你们这么心急……”
他慢慢地拍了拍手。
“啪。啪。”
掌声清脆，在大殿中回响。
“光喝酒确实无趣。”容昊笑道，“我便为诸位，准备了一个助兴的节目。”
话音刚落，大殿中央的白玉地面，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个巨大的，由黑色水晶构成的水牢，缓缓从地底升了上来。
水牢里，浸泡着数十个身影。
他们面容枯槁，神情呆滞，四肢干瘪，身上插着无数根透明的管子，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他们体内最后一点生命精气。
那一张张麻木的脸，正是近期在云梦泽周边失踪的鹿城居民！
那座巨大的黑色水晶水牢，就像一个血淋淋的疮疤，从海市华美的外表下脓血般地挤了出来。
光可鉴人的白玉地面，映照出水牢里那些人枯槁绝望的面容。
小兰花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那些人……她认得，有在镇上给她指过路的阿婆，还有那个卖风车的小贩。
“容昊！”
长珩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他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手中的折扇“咔”地一声被捏碎，碎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可他感觉不到疼。
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幕更疼。
“怎么了？”容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看穿一切的漠然。
“如你所见，长珩。他们在为一件伟大的事，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摊开手，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们只是‘药引’。”
药引！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了长珩的脑子里。
“你疯了！”长珩目眦欲裂，仙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冲向容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