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定在了九重天上万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整个天界都沉浸在一片盛大而喜庆的氛围之中。
从南天门到第三十六重天的太晨宫，一路都铺上了用星辰碾碎织就的云锦地毯，地毯两旁，是万年才开一次花的瑶池金莲，莲香四溢，沁人心脾。
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神仙，几乎都收到了请柬。龙王们带着最璀璨的东海明珠，凤主捧来了最艳丽的梧桐仙枝，连西天佛陀都派了座下金刚送来菩提贺礼。
天族嫁女，嫁的还是上古神只东华帝君，这排场，是亘古未有的。
琉璃宫内，萱凌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十名仙娥为她梳妆打扮。
她身上穿着的，是天君寻来的那件七彩凤羽霞帔，流光溢彩，华美绝伦。头上戴着的，是东华帝君用自己的半颗心头血，融合了鸿蒙紫气炼制而成的紫金凤冠，冠上垂下的珠帘，每一颗都是能定人神魂的稀世珍宝。
镜中的女子，容颜绝世，眉心一朵赤色凤羽花钿，衬得她既有战神的英气，又添了几分为人新妇的娇艳。
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喜悦，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这几日，她过得浑浑噩噩。
东华几乎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太晨宫的库房钥匙就真的送到了她面前。面对那座堆积如山、宝光冲天的宝库，萱凌那点不甘和反抗之心，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一边唾弃自己的没出息，一边又忍不住每天都去库房里“巡视”一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东华也没有再逼她做什么，只是每日三餐，都会准时出现在琉璃宫，陪她用膳。他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吃，偶尔给她夹一筷子她喜欢的菜。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像是剑拔弩张的敌人，也不像是亲密无间的爱人，更像是一种……已经相处了千百年的老夫老妻，平淡，却又无处不在。
“殿下，吉时快到了。”掌管礼仪的仙官在门外轻声提醒。
萱凌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走出琉璃宫，登上了由九条真龙拉着的华丽婚辇。婚辇所过之处，天花乱坠，仙乐齐鸣，无数仙神夹道恭贺。
萱凌透过珠帘，看到了人群中兴奋得满脸通红的连宋，看到了含笑点头的司命，也看到了……站在太晨宫门口，那抹遗世独立的紫色身影。
今日的东华，没有穿他常穿的紫色常服。
他穿着一身与她凤冠霞帔相配的紫金色婚袍，银发用一顶同款式的帝冠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张本就俊美得不似凡尘的脸，在华服的映衬下，更是多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尊贵与威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成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当婚辇停下，他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掌心有着温热的体温。
萱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握得很紧，仿佛在向她，也向整个四海八荒宣告他的所有权。
大典在九重天的祭天台上举行，由天君亲自主持。
繁复的礼节，冗长的贺词，萱凌都听得有些走神。直到天君高声唱道：“新人交换信物，对天地宣誓，永结同心！”
东华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通体剔透的紫色晶石，晶石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隐约能看到一棵菩提树的虚影。
“此乃我伴生之物，佛陀所赠的菩提本心石，内含我一半的神力本源。今日，我以此为聘，赠予吾妻萱凌。从今往后，见此石如见我身，你我神魂相系，生死与共。”
他的声音，通过仙法传遍四海八荒，清晰而坚定。
所有人都被这手笔震惊了。
神力的本源，那是一个神只最根本的东西！东华帝君竟然将一半的本源交给了太女！这意味着，只要萱凌愿意，她甚至可以通过这块晶石，重创甚至杀死东华！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决心！
萱凌也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块晶石，只觉得它烫手无比。
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轮到她了。她准备的，是一片自己褪下的、最坚硬的护心龙鳞。与东华的菩提本心石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窘迫得不知所措，东华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将那片龙鳞取了过来，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礼成！”天君激动地高喊。
在漫天的礼花和仙神的祝福声中，萱凌被东华牵着，一步步走下祭天台，走向他们的婚房——太晨宫。
是夜，红烛高燃，喜帐低垂。
萱凌坐在床边，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东华走进来，挥手遣退了所有仙娥。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没有像萱凌想象中那样急切，而是倒了一杯合卺酒，递给她一杯。
“喝了它。”
萱凌接过酒杯，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她那点仅存的紧张和羞涩，似乎也消散了些。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他：“东华，我……”
她想说，我还没准备好。
她想说，我们能不能……
可东华却俯下身，用一个吻，堵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话语。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带着清冷的檀香，和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
他没有深入，只是浅尝辄止，然后抵着她的额头，紫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萱凌，”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叹息，“别怕。我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从今往后，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