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雅间的那一场惨败,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婉儿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连着几日都挥之不去。不仅仅是谢清那毫不留情的揭穿和压迫,更是谢屹最后那沉默而失望的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林府,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屏退了所有下人。没有哭泣,没有摔打东西,只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美丽却难掩一丝憔悴的脸。
耻辱,愤怒,还有一种计划被打乱、棋子脱离掌控的焦躁,在她心中翻腾、发酵。谢清!那个粗野无文、只懂得舞刀弄枪的女人,竟然让她如此狼狈!还有谢屹……他竟真的信了谢清的话,对自己流露出那般神色!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支金簪,指节泛白,几乎要将那坚硬的金属折断。内心深处,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着报复,恨不得立刻让谢清身败名裂,让谢屹悔不当初!
然而,镜中那双逐渐恢复冷静的眸子,制止了这危险的冲动。
不能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恶气压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她变得和谢清一样愚蠢。谢清可以仗着家世和武力肆无忌惮,她林婉儿却不能。她所依仗的,是智慧,是耐心,是无声无息织就的罗网。
这次是她大意了。低估了谢清的敏锐和直接,也高估了谢屹对自己的盲目维护。她太急于求成,手段也显得粗糙,这才被谢清抓了个正着。
“没关系……”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声呢喃,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一次失利而已。路还长着。”
她开始冷静地复盘。谢清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那个女人现在必然像只警惕的刺猬,自己任何靠近和试探,都可能引来她更激烈的、毫不留情的反击,反而会让自己再次陷入被动。而谢屹……经过此事,短期内恐怕难以挽回他对自己的全然信任。强行解释或继续示弱,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那么,目标就需要调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阮府的方向,落在了那个清晖院中、风姿卓绝的身影上。
阮郁表哥。
这才是她最初,也是最核心的目标。谢屹,不过是一步棋,一枚用来报复谢清姐妹、并增加自身分量的棋子。如今棋子失控,虽有些可惜,但绝不能因小失大,影响了主线的布局。
阮郁表哥……他知不知道醉仙楼发生的事?他若知道,会如何看待自己?是觉得自己工于心计,还是……会有一丝对自己处境的理解?
林婉儿心思电转。阮郁表哥心思深沉,洞察力绝非谢屹可比。在他面前,任何刻意的表演都可能适得其反。而且,他对自己,似乎一直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属于表兄妹的客气与疏离。
不能急。对待阮郁表哥,需要更耐心,更不着痕迹。
她想起前几日送去的那枚笔囊,不知他是否用了?还有舅母崔夫人……经过谢清这一闹,阮府内宅想必也不会太安宁。舅母对谢清的厌烦,只怕更深了。这,或许是个机会。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她心中渐渐成形。
她不需要再去主动挑衅谢清,那太低级。她只需要继续扮演好她温婉懂事、贴心可人的外甥女角色。更加频繁地去陪伴舅母,听她抱怨,宽慰她,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才是理想的儿媳人选。同时,在阮郁表哥可能出现的场合,展现出自己最雅致、最知书达理的一面,不纠缠,不刻意,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留下印记。
至于谢清……就让她在疏影阁里,守着她那些禽兽过日子吧。她越是安静,越是显得与这阮府格格不入。时间久了,不必自己动手,阮郁表哥和舅母自然会越发无法忍受。
而谢屹那边……林婉儿眼神微暗。暂时冷一冷也好。让他自己去品,没有了她的“温柔体贴”,日子是否还那般顺心。等他尝够了失落,或许……自己再适时地、以一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姿态出现,效果会更好。
想通了这些,林婉儿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平静。她松开紧握的金簪,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如云的长发,动作优雅,不见丝毫之前的狼狈。
“翠浓。”她扬声唤道。
侍女应声而入。
“去备车,我要去阮府给舅母请安。记得带上我新得的那罐安神效果极好的茉莉香片。”
“是,小姐。”
林婉儿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自己每一处都完美无瑕。镜中的女子,眉眼温顺,唇含浅笑,仿佛醉仙楼的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失败?不,那只是一次战术上的调整。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她林婉儿,绝不会就此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