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离开建康,初时还行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沿途可见农田阡陌,村落炊烟,一派江南富庶景象。但越往南行,道路渐窄,地势也开始有了起伏。
林婉儿的煎熬与坚持
对于自幼娇生惯养的林婉儿而言,这旅途不啻于一场磨难。即使乘坐着减震效果最好的马车,长时间的颠簸也让她觉得骨架都要散了。车内熏着上好的苏合香,也难完全掩盖旅途中的尘土气息。她精心梳理的发髻渐渐松散,华美的衣裙也因久坐而起了褶皱。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无法像在家中那般随时沐浴更衣,只能依靠丫鬟用湿毛巾擦拭,这让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每当队伍在驿站停下休整,她总是最后一个被丫鬟搀扶着下车,脸色苍白,步履虚浮,需要好一阵才能缓过来。她强打着精神,维持着优雅的仪态,尤其是在看到谢阿蛮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能围着马匹打转时,心中更是憋着一股气。她绝不能让那个野丫头看笑话!于是,她咬牙坚持着,甚至在歇息时,还会拿出琴筝,弹奏一曲,或是与阮玉轻声说几句话,展现自己的才情与体贴,尽管那琴音因旅途劳顿而少了几分往日的圆润。
谢阿蛮的适应与好奇
与林婉儿的煎熬相反,谢阿蛮如鱼得水。她很快厌倦了马车里的沉闷,缠着兄长获准骑马而行。骑在马上,迎着略带湿润的南风,看着与北地截然不同的青山绿水,她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许多。她会对路边的奇异植物、水田里劳作的水牛、河道中穿梭的乌篷船发出惊叹,问题一个接一个,让陪同的谢屹都有些应接不暇。
休息时,她也不安分,不是拉着阮涣比试投壶(往往赢得对方毫无脾气),就是凑到阮玉的车驾前,给她讲些北地的趣闻轶事,或是塞给她一些自己带的肉干,尽管阮玉大多无法食用,却也被她逗得掩口轻笑。她的活力,如同阳光,驱散了不少旅途的沉闷。谢屹大多时间沉默地骑在妹妹身边,目光偶尔会掠过林婉儿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看到她强忍不适却依旧维持体面的模样,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阮玉的静默与期盼
阮玉是队伍中最安静的存在。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改造过的马车里,靠着软垫,时而小憩,时而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南方的草木愈发葱茏,空气也愈发湿润,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与建康不同的气息,这让她对即将到达的钱塘更加期待。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心中的期盼如同微火,支撑着她。她很少抱怨,只是听话地按时服药,乖乖地任由嬷嬷照顾。偶尔,她会拿出那页写着“水光潋滟晴方好”的纸笺,反复看着,想象着作出这般诗句的女子,该是何等模样。阮郁时常会过来探视,见她虽然憔悴,但精神尚可,眼中还带着光,便也放心许多。
阮涣的兴奋与试探
阮涣起初也很兴奋,骑着马前后跑动,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但几天下来,马背上的颠簸也让他吃了些苦头,渐渐老实了许多。他试图凑到阮郁身边,说些奉承话,或是请教些“学问”,但阮郁回应总是淡淡的,让他无从下手。他又试着去跟谢屹搭话,但面对谢屹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往往说不了几句就讪讪地退开。最后,他发现还是跟同样活泼(且不那么可怕)的谢阿蛮一起玩比较自在。
阮郁的掌控与暗流
阮郁是整个队伍的核心与掌控者。他表面看来平静从容,每日按计划行进,在驿站休整时处理公文、听取玄墨的汇报。但暗地里,关于漕运案的调查从未停止。沿途经过重要城镇、码头,都有眼线将信息汇总到他手中。他也在仔细观察着同行的每一个人,林婉儿的强撑,谢阿蛮的坦荡,阮玉的期盼,阮涣的浮躁,以及谢屹那沉稳下的锐利,都落在他眼中。这旅途,于他而言,不仅是空间上的移动,更是对身边这些“棋子”的一次近距离审视与磨合。
这一日,队伍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丘陵地带,天空忽然阴沉下来,闷雷滚动,眼看一场暴雨将至。阮郁果断下令,加速前行,赶往前方一处较大的驿站。风雨欲来,车马疾行,卷起尘土,预示着旅途并非总是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