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文会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林婉儿便开始了她下一步的、更为缜密的谋划。她深知,要想在钱塘立足,仅靠一次赏文会和阮郁表妹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稳固的社交圈子,让这些钱塘本地的官宦女眷成为她的耳目、喉舌,甚至……将来可能用得上的助力。
她不再满足于被动地接受邀请,而是开始主动出击。凭借着从京城带来的、琳琅满目的各色礼物——时新宫花、内造胭脂、精巧的苏绣香囊、甚至是几匹连钱塘顶级绸缎庄都未必能见到的稀罕缭绫,她开始有针对性地拜访钱塘几位地位较高、或是在女眷中颇有影响力的夫人。
第一站,便是通判府。通判夫人周氏,乃是钱塘知府夫人的胞妹,其夫君掌管刑名、粮运,实权在握,且周夫人本人性好风雅,乐于主持中馈,在钱塘女眷中声望颇高。林婉儿备下的礼物是一套前朝官窑出的雨过天青瓷茶具,素雅高贵,又投其所好。为了这次重要的拜访,她选择了一身 “藕荷色暗花缂丝对襟褙子,内衬浅碧色百褶裙” ,颜色柔和又不失贵重,既显尊重,又不会过于张扬,符合拜会长辈的礼仪。
周夫人见了林婉儿,依旧是那副和善热情的模样。林婉儿这次却不再仅仅扮演天真烂漫的客人,言谈间,她“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周夫人治家才能的钦佩,对钱塘风物的真心赞叹(当然是筛选过的),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远离家乡的孤寂感。
“夫人不知,在京中时,常听家母提及江南女眷的灵秀与持家之能,如今见了夫人,方知所言不虚。婉儿年幼无知,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甚明了,日后还需夫人多多指点提携才是。”她语气真诚,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与依赖,将一个懂事、谦虚又略带脆弱的贵女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周夫人见她如此放低姿态,又念及其家世,心中自然受用,拉着她的手温言安慰:“林小姐太过自谦了。你这般品貌才情,在京中亦是拔尖的,到了我们这钱塘,更是鹤立鸡群。只管把这里当自家一般,有何需要,或是想找人说说话,随时来寻我便是。”
林婉儿要的便是这句话。她又顺势提出,想向周夫人学习一些江南的点心制法,说是“日后回京,也好让家中长辈尝尝江南风味”,姿态放得极低,既满足了周夫人的教导欲,又进一步拉近了关系。
离开通判府时,林婉儿与周夫人已然显得亲热如同忘年交。她知道,拿下了周夫人,就等于在钱塘的上层女眷圈中,打开了一扇最便捷的大门。
接下来的几日,她又以类似的手法,拜访了掌管漕运的转运使夫人(送上京城最新的首饰花样和一本孤本琴谱)、一位致仕返乡的翰林学士的夫人(与之探讨诗文,并“请教”本地典故)、以及几位家中有适龄子弟、在钱塘颇有根基的乡绅夫人。她总能精准地找到对方的兴趣点或需求点,送上恰到好处的礼物,配上无可挑剔的言辞和姿态,或示弱,或请教,或共鸣,如同一只灵巧的蜘蛛,悄无声息地开始编织她的关系网。
这些夫人大多对这位来自京城、毫无架子、且“懂事”的相府表小姐印象极佳。她们看到的,是一个家世显赫却不骄不躁、知书达理又善于交际的完美贵女。没有人察觉到,在那甜美笑容和得体言辞之下,隐藏着的是何等精密的算计与明确的目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