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霞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往回走：“先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车上，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道：“霞姐，现在去哪里？”
“回会所。”谢小霞简短地说道。
车子重新启动，在夜色中穿行。谢飞坐在姐姐身边，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紧张情绪。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姐，如果真的有危险，要不我还是回老家吧。”谢飞小声说道，“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谢小霞冷笑一声，“小飞，你觉得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从你踏进东莞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她转过头看着弟弟，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我本来想保护你，让你远离这些肮脏的事情。可是…”
“可是什么？”谢飞追问道。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谢小霞的声音有些苦涩，“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能真正保护任何人。”
车子很快就到了会所门口。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但会所里依然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和喧闹声。
“霞姐回来了。”门口的保安恭敬地打招呼。
谢小霞点点头，带着谢飞直接上了楼。她的办公室在三楼，是一个装修得很豪华的房间。墙上挂着几幅画，书柜里放着各种书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当生意人的办公室。
“坐吧。”谢小霞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到窗边，点起了一支烟。
谢飞从来没有见过姐姐抽烟，他有些惊讶：“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很久了。”谢小霞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灯光下缭绕，“有些习惯，是环境逼出来的。”
她转过身，看着谢飞：“小飞，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我这些年在东莞的经历。”
谢飞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姐姐。
“当年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谢小霞的声音很平静，但谢飞能听出其中的沧桑，“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工厂里打工，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工资微薄，住的是几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宿舍。”
“那时候我想过放弃，想过回老家。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得更好。”她继续说道，“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可以帮我找到更好的工作。”
“什么人？”谢飞问道。
“潮州帮的一个小头目，叫阿强。”谢小霞弹了弹烟灰，“他确实帮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KtV当服务员。工资比工厂高很多，工作也没那么累。”
谢飞隐约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然后呢？”
“然后我就慢慢接触到了这个圈子。”谢小霞的眼神变得有些模糊，“刚开始只是端端茶，倒倒酒，后来渐渐地参与到一些…其他的事情中。”
“什么其他的事情？”谢飞的声音有些紧张。
谢小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在这个圈子里，如果你不往上爬，就会被人踩在脚下。如果你想保护自己，就必须变得比别人更狠，更聪明。”
她走到谢飞面前坐下，认真地看着他：“我这些年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如果让你知道了，你可能会看不起姐姐。”
“姐姐，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姐姐。”谢飞真诚地说道。
谢小霞苦笑了一下：“小飞，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
过了一会儿，谢小霞开口说道：“那批丢失的货物，价值五百万。”
“五百万？”谢飞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货物这么值钱？”
“你不用知道具体是什么。”谢小霞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找不回来，我就完了。”
“那个戴面具的人，他是什么来头？”谢飞问道。
“我也不确定。”谢小霞摇摇头，“但是能够拿走我的货物，还知道你的存在，说明他的背景不简单。”
她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步：“最关键的是，他要我退出潮州帮。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谢飞跟着问道。
“说明有人想要我的位置。”谢小霞的眼神变得锐利，“在潮州帮里，我现在负责东莞地区的几个重要业务。如果我退出，这些业务就会被别人接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飞担心地问道。
谢小霞重新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我需要时间调查那个人的身份。同时，我也要确保你的安全。”
“姐姐，要不我们报警吧？”谢飞提议道。
“报警？”谢小霞失笑，“小飞，你觉得警察会管我们这种事情吗？而且，就算他们管，你觉得我们能说清楚吗？”
谢飞意识到自己的天真，低下头不再说话。
“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随便出门。”谢小霞严肃地说道，“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可是姐姐，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谢飞有些自责。
“你不是负担，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谢小霞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谢小霞说道。
门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疤痕。
“霞姐，有情况。”男人说道。
“什么情况？”谢小霞立即警觉起来。
“刚刚收到消息，码头那边出事了。我们的人被人打了，货也被抢了。”男人汇报道。
谢小霞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对方蒙着面，而且动作很专业。”男人说道，“不过有一个细节，对方问我们的人要霞姐的联系方式。”
谢小霞和谢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今晚那个人不只是在威胁我们。”谢小霞冷冷说道，“他是在向我宣战。”谢飞看着姐姐脸上的寒意，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他从来没有见过谢小霞露出这样的表情，那种冷酷中透着危险的气息，让他感到既陌生又害怕。
“阿强，伤亡情况怎么样？”谢小霞问道。
那个叫阿强的男人摇摇头：“死了两个，重伤三个。对方下手很狠，明显不是想要钱那么简单。”
谢小霞用力捏了捏太阳穴，烟雾在她面前缭绕。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连远处的音乐声都显得刺耳。
“姐姐…”谢飞想说什么，但被谢小霞的手势制止了。
“阿强，你先去处理伤员，安排人手守好各个点。”谢小霞冷静地下达指令，“另外，让阿豹带几个人去查查今晚那些蒙面人的底细。”
“是，霞姐。”阿强应声而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兄妹二人。谢小霞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缝隙看着外面的夜色。夜总会的霓虹灯在黑暗中闪烁，如同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姐姐，死人了…”谢飞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飞，这就是我这些年生活的世界。”谢小霞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疲惫，“血腥、暴力、背叛，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谢飞想象不出姐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他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姐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也有家人吧？”谢飞问道。
“有。”谢小霞转过身来，“阿勇有个五岁的女儿，阿文的母亲刚刚动了手术。”
“那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谢小霞的眼神变得锐利，“觉得愧疚？觉得不应该？小飞，如果我不狠一点，死的就是我，到时候你觉得会有人为我流泪吗？”
谢飞被姐姐的话震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善良可能意味着死亡。
“可是姐姐，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谢飞忍不住问道。
谢小霞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看到这个了吗？”她举起手枪，“这是我这些年最忠实的伙伴。它从不背叛我，也不会欺骗我。”
谢飞看着那把枪，心中涌起一阵恐惧。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姐姐。
“我用它杀过人。”谢小霞淡淡地说道，“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吐了三天。但是现在，我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扣动扳机。”
“姐姐，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谢小霞苦笑了一下，“因为这个世界逼我变成这样。当年父母出事后，我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带着你这么个小拖油瓶，你以为我们能靠什么活下去？”
谢飞的心被深深刺痛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存在对姐姐来说是一种负担。
“靠打工？靠乞讨？”谢小霞继续说道，“小飞，你知道我为了给你治病，为了让你能上学，我都做过什么吗？”
“姐姐，你别说了…”谢飞的声音哽咽了。
“我陪过酒，我跳过舞，我甚至…”谢小霞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这些都不够，直到我遇到了潮州帮的老大，他看中了我的聪明和狠辣，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谢飞看着眼前的姐姐，心中五味杂陈。她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而自己却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所以，小飞，不要问我什么时候是个头。”谢小霞将手枪重新放回抽屉，“只要你还需要我保护，我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就在这时，谢小霞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是阿豹。”她对谢飞说道，然后接通了电话。
“什么？你说什么？”谢小霞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你确定吗？”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谢飞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事情的紧急性。
“我知道了，你们先撤回来。”谢小霞挂断电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姐姐，怎么了？”谢飞紧张地问道。
“阿豹查到了那些蒙面人的底细。”谢小霞的声音低沉，“他们是新义安的人。”
“新义安？”谢飞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香港最大的黑帮组织之一。”谢小霞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怎么会盯上我？”
她开始在办公室里踱步，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阿豹还发现了一个线索。”谢小霞突然停下脚步，“那个戴面具的人，很可能是新义安的堂主级人物。”
谢飞感到一阵眩晕。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敲诈勒索，没想到背后竟然牵扯到这么大的势力。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谢飞问道。
谢小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回到办公桌前。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有两个选择。”她终于开口说道，“第一，我交出所有的业务，带你远走高飞。第二，我们留下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姐姐，我们走吧。”谢飞毫不犹豫地说道，“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谢小霞看着弟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飞，你以为我们能走到哪里？”她苦笑道，“新义安的势力遍布全世界，只要他们想找我们，天涯海角都跑不掉。”
“那我们就只能硬拼了？”谢飞问道。
“不，还有第三个选择。”谢小霞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我们可以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