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这个危险的念头不止一次闪过。
他无法坐视一个不受任何现有格局束缚、潜力无限到堪称恐怖的“怪物”，在自己眼前以这种速度成长下去。
他在等待那个能继承罗杰意志、开启新时代的人。
而程墨，显然不是那个预言之子。
他甚至可能成为未来颠覆一切现有格局的变数。
一个比当前世界政府更难以预测和控制的、更可怕的大敌。
但是……
他看着程墨那平静的侧脸。
年轻人正专注地品尝着食物，举止间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平时冷漠气质不符的满足感。
那样子与世间任何一个享受美食的年轻人并无二致。
那口温暖了肠胃、滋养了身躯的美食，也仿佛暂时融化了些许他心头的警惕与寒意。
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那股几欲爆发的冲动，决定再试探一次，至少要探明其本心。
雷利抓起旁边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借着酒意，故作随意地开口：
“说起来……程墨小子，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和见识，跑来大海上闯荡，总得有个目标吧？你最终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他看似神色懒散，翘着二郎腿，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悄然绷紧，隐藏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心脏的跳动都放缓了半拍，等待着那个可能决定世界未来走向的答案。
一旁的泽法听到这话，拿着肉块正准备送往嘴边的手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
他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忍住不直接笑出声来。
他可是亲耳听过那个荒谬又真实的答案的。
程墨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最后一点食物，拿起旁边干净的布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双深邃如同古井的黑眸，直直地看向等待着答案的雷利。
“征服世界。”
雷利：“？？？”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彻底凝固，嘴巴微张着。
一块刚刚夹起、还滴着鲜美汁水的海王类肉块，从他僵住的嘴角滑落，“啪嗒”一声掉回碗里，他都浑然不觉。
雷利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只大型海王类迎面撞上，嗡嗡作响，完全无法处理这过于直白、甚至带着点少年人般不切实际中二气息的答案。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程墨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猛地瞥见旁边泽法那极力压抑却还是从喉咙深处泄露出来的低沉闷笑。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年轻后辈和老对头联手戏耍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征服世界？
就凭你小子？！
平时除了像个苦行僧一样修炼，就是窝在房间里搞那些谁也看不懂的研究。
程墨对财宝、名声、权力、甚至漂亮女人都表现得毫无兴趣，浑身上下哪一点毛孔散发出半点想要“征服世界”的野心家气息了？
雷利一脸黑线，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强忍着把手里的碗直接扣在程墨那颗脑袋上的冲动。
“行，那征服世界之后呢？你总得有个章程吧？难道就是坐在王座上天天数贝利玩？”
他双臂抱胸，摆出一副“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架势，准备好好戳穿这年轻人的妄言。
程墨似乎完全没有听出雷利语气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嘲讽和质疑。
他倒是确实结合海贼世界混乱不堪的基本情况，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首先，需明确规定所有基本智慧种族与生俱来的基本权利。包括不可剥夺的生存权、追求发展的权利、以及有限的自由迁徙权等。”
“并在此基础上，彻底废除奴隶制及其一切隐蔽的变种形态，这是构建新秩序的基石。”
“其次，在秩序初步稳定后，需要充分利用恶魔果实能力者的特性，结合我从某些渠道了解到的的科技理念，推动工业化进程。”
“重点在于改善基础民生，提升农业产出效率与整体医疗水平，建立一个稳定高效、能够覆盖主要岛屿的世界性资源调配网络，解决因地理隔绝导致的饥荒与物资匮乏。”
也为了罗盘空间的资源供给稳定，他内心默默补充了一句。
“在此之后，召集各区域、各种族代表，共同修订一部能够通行整片大海的联邦宪法，确立最基本的法律框架与普世的核心价值观。”
“各原有岛屿、王国享有高度自治权，完全可以保留其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内部治理模式，但必须在联邦宪法确立的根本框架下运行，确保宏观层面的稳定与基本公平……”
“然后再……”
雷利一开始还抱着挑刺和看笑话的心态，觉得程墨这番言论不过是年轻人脱离实际、纸上谈兵的狂想。
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治理世界？
但他越听，脸色越是凝重。
他很快震惊地发现，程墨的构想并非空洞的口号。
每一步都极其具体、务实、并且环环相扣，精准地指向了这个混乱世界最根本、最顽固的痛点——
根深蒂固的种族压迫与歧视。
极其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导致的普遍贫困。
以及因缺乏统一有效秩序而带来的无尽混乱与杀戮。
这……这构想……不只是不错……
雷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简直比现在这个如同巨大垃圾堆一样充满了不公与苦难的世界，要好上千倍、万倍！
一个他内心深处或许曾朦胧渴望过，却连做梦都不敢细想的美好世界图景，竟然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子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勾勒了出来！
他猛地注意到，旁边的泽法不仅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反而一脸“与有荣焉”的欣慰和自豪。
更离谱的是，他那另一只完整的手，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巨大的金属臂后面，拿着一个的小皮本在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飞快地记录着！
看到雷利震惊无比的目光扫过来，泽法甚至还偷偷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墨镜后的眼神仿佛在说：“问得好，继续问，多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