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傻，真的
他早该想到的
乡镇诊所的医生没几个真的会看病的，要他们治一下感冒，打打吊针什么的没问题
但是一到大病，他们其实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瞎治疗，开点止疼药，缓解一下症状
“医生”李铮皱起眉
“这药只是止痛药，不能治抽筋吧，有没有专门缓解肌肉痉挛的药？”
医生愣了一下，眼神躲闪：“年轻人懂什么？这药就能治，很多人都拿这个，便宜又管用”
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哪有那么多问题？就是老寒腿，年纪大了都这样，拿药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下班”
“你……”李铮正欲发怒
林薇拉了拉李铮的袖子，小声说：“算了，我们先拿药回去吧，下次再说”
李铮看着林薇担忧的眼神，只好接过药瓶，心里却更怀疑了
出了诊所，他想了想，跟林薇开口：“这种药根本就不治病，只是起到类似的止痛的效果，并不能缓解抽筋的问题”
并且他猜测，他爸爸的的腿是因为当时腿部血管硬化，然后肌肉供血不足导致的情况，这可能是肌肉萎靡然后导致肌无力，这种情况必须去医院，去查一下具体的身体情况是什么
他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林薇
林薇面露难色，一方面是爸爸的身体情况严峻，一方面是家里没钱，要是去医院检查出了问题来了，那怎么办？
回程的路上林薇几次晃神，险些摔倒路边，李铮就让林薇下了车，他来开
路过一条结着冰的大河时，日光照在冰面上，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很漂亮
李铮特意放慢车速，欣赏着美景
林薇看了一眼他的眼神说“开春后这里应该很好看，青山绿水，还有不少人会在岸边钓鱼，但是现在冬天鱼不开口，就没什么人”李铮点点头
两人回到家，下了车
“李铮，你说我爸的腿……会不会很严重啊？”林薇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心的问
林薇虽然平时看着处事不惊的样子，但是其实也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对于这种不了解的大病，其实也拿不定情况
李铮停下车，转过身看着她，语气认真
“薇薇，我觉得叔叔的腿不是老寒腿，可能是血管或者肌肉的问题，那瓶止痛药根本没用，明天我们带叔叔去市医院检查一下，查清楚才能对症治病”
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她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不行，去医院太贵了，我们家没那么多钱……万一查出大问题，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恐惧
她不是不担心父亲，只是贫穷像一块巨石，压得她不敢去面对可能的“坏结果”。
李铮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先检查清楚，要是没事，我们也能放心，要是有事，早治早好，总比拖着强。”
林薇看着李铮坚定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暖，却还是犹豫
她知道李铮有些钱，可她不想再花他的钱，更怕检查结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严重，家里根本承担不起
回到家时，林薇爸爸已经睡下了，林妈还在灯下缝补着衣服
李铮把自己的猜测和诊所的情况跟林妈说了，林妈手里的针线顿了顿
“我也知道这药不管用，可去医院……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你叔叔腿砸伤的时候，工地只给了几千块的赔偿，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
这时，林父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林父现在对李铮的观感好一些了，两人却还是犹豫，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穷人家里没什么可以考虑的余地
他靠在炕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小铮，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万一查出要做手术，我们拿什么钱治？”
“我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但是与其知道结果难受，不如就这样凑活着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奈的认命，眼神看向窗外，满是疲惫
他们也想治病，但是万一呢，万一倒是出什么特别坏的情况，他们除了变得更加担心，真的就什么办法了
又能怎样呢，他们没有钱！
贫穷带来的窘迫压迫着他们做人的尊严！
李铮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叔叔阿姨，体检花不了多少钱，就几百块，先查清楚情况，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别担心。”
林妈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小铮，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这是我们家的事，让我们再想想吧”
她的声音带着歉意，更多的是窘迫，他们不想麻烦李铮，更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贫穷和无助
这是他们不多的，仅剩的尊严
林薇的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小铮啊，我们知道了，让我们在考虑考虑吧”
李铮点了点头
这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李铮现在也只是一个外人，没什么话语权，所以只能看他们能不能想开了
晚上，林薇靠在李铮的怀里，想着他说的事情
李铮劝说林薇说，去体检看看吧，现在做个体检也不说什么钱，无非几百块
要是没什么问题，说明我多虑了
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
林薇知道他说的没错，却也有些畏惧
他们现在活在一个被遮羞布掩盖的幻想中，幻想着现在是美好的，爸爸的身体是健康的，对于很多东西都当作忽视
不是说不爱爸爸，只是对于贫穷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体检则像是一个撕开这个遮羞布的过程
他们很害怕，很畏惧，看到那个残忍却又现实的结果
第二天一早，林爸的腿又开始抽动了，越来越频繁了
林薇红着眼睛找到母亲，哽咽着说
“妈，我们带爸去检查吧，就算真的要花钱，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能让爸一直疼下去”
林妈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一软，叹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其实你说她不想去看病吗，不是的，她是最想的
但是现实不是电视剧，不是到了查出病的那一集就全剧终了
现实是，生活还要继续，查出病来了，解决不了，就只能背着心中这个大包袱一直过着日子，还不如不去
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李铮带带着林父林母和林薇到了城里，为了方便出行，租了一辆商务车，去了市中心医院
找黄牛挂了一个专家号，找医生看了一下腿，拍了个x片
得到的消息是腿能治好，就是具体的情况和治疗手段还得看具体的检查数据
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林薇一直攥着母亲的手，手心全是汗
李铮坐在旁边，时不时安慰他们几句，心里却也捏着一把汗
当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出来时，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患者腿部血管硬化，肌肉长期供血不足导致肌无力，”医生指着报告上的影像
“需要做血管搭桥手术，不然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导致截肢”
“手术费……要多少？”林妈颤抖着问。
医生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手术费加上住院费还要杂七杂八的，大概十三万。”
“十三万？”林妈腿一软，差点摔倒，林薇赶紧扶住她，自己的脸色也惨白如纸。林父愣在原地，手里的检查报告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因为腿软差点蹲在地上
十三万，对他们家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是他不吃不喝十年也赚不到的钱
林薇看着父亲苍白的脸，母亲的眼泪，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她去赶集，想起父亲腿伤后偷偷抹眼泪的样子，想起自己攒了很久的工资还不够手术费的零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铮捡起地上的报告，看着医生问：“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比如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只能缓解疼痛，不能根治，”医生摇了摇头，“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手术。”
走出医生办公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林父沉默地走在前面，背影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林妈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怎么办”
林薇跟在后面，眼泪掉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