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在灯下练习折信纸，手指忽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住了，指尖的折痕歪得像个喝醉的小老头。
她懊恼地把纸抚平，重新捏出一个带着小尖角的折角——这可是代表情报涉及皇室的重要标志呢。桌对面的姜清鸢正用银簪在纸上点出细密的小洞，听到动静，抬眼看向她：“又忘了？”
“小姐，这个折角太难捏了，简直比驯服一只野猫还难。”云珠噘着嘴，把信纸递过去，“您看，总是不对称。”
姜清鸢接过信纸，指尖灵巧地一旋，原本歪扭的折角瞬间变得规整，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兔子：“这可不是靠蛮力就能解决的，得用巧劲。”她把纸还给云珠，“再练十遍，练不熟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窗外的月光像个调皮的小孩，爬上窗台，照在两人手边的茶碗上。
三只青瓷碗里，龙井茶叶排成笔直的线——这是“安全”的暗号。自从那日定下天机阁的暗号系统，云珠每日都要练习到深夜，指尖磨出的薄茧沾着墨渍，像朵倔强的小花。
“小姐，您说石默那边会不会有消息？”云珠揉着发酸的手腕，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自从影阁的人在云栖寺出没的消息传来，石默就加派了人手盯梢，这几日却迟迟没有新动静，就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大鱼。
霍锦没说话，只是把点好小洞的信纸折成方胜结。纸上的三个小洞代表“情报可靠”，此刻正对着她腕间的银镯，反射出细碎的光。她心里明白，越是平静，越可能藏着惊天的大事。
三天后的清晨，陈掌柜的茶担出现在柳府后门。云珠接过他递来的茶罐时，指尖触到罐底的硬物——是卷在油纸里的字条。
她不动声色地把茶罐放进菜篮，转身回府时，后腰的衣襟已被冷汗浸湿，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龙潭虎穴里逃出来。
霍锦在书房展开字条，石默的字迹带着仓促的潦草：
“码头西栈有西域商人，形迹可疑。三人，皆带弯刀，腰间佩狼头佩。与货船管事密谈时，用苍狼语。”
最后一句的字迹特别深，几乎划破了纸背。苍狼语——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霍锦眼底。北疆的苍狼族与北凉世代为敌，父亲霍宴镇守的镇北关，每年都要与他们打得不可开交。
这些人伪装成西域商人，潜入江南码头，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做点小生意。
“他们在谈什么？”霍锦追问刚进门的云珠。
“陈掌柜说，离得太远听不清，只隐约听到‘粮草’‘三月’‘影阁’几个词。”云珠的声音发紧，“石默问，要不要动手？”
霍锦走到墙边的舆图前，指尖落在北疆与江南的连接线上。三月是苍狼族南下的最佳时机，冰雪初融，草畜渐肥。
他们在江南码头打探粮草，还提到影阁——难道影阁与苍狼族的勾结，已经深入到江南腹地？
“不能直接动手。”霍锦转身，眼神锐利，“他们是苍狼细作，身份敏感，贸然处置会打草惊蛇。”她走到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下：“用‘软筋散’，借官府之手。”
软筋散是她前日刚炼制的新药，用空间药园的曼陀罗花粉和几种麻痹神经的草药制成，无色无味，混入酒水或食物中，半个时辰后发作，能让内功高手暂时失去内力，四肢瘫软如泥，却不会伤及性命，最适合这种需要留活口的场合。
“让石默想办法把药下到他们的晚饭里，”霍锦把纸条折成代表“紧急”的样式，边缘捏出尖角（涉及皇室\/官府），“再匿名报官，就说西栈有可疑人员，携带违禁兵器。”
云珠接过纸条，指尖微颤：“官府会信吗？”
“会。”霍锦冷笑，“周翰林正愁抓不到把柄讨好三皇子，送上门的功劳，他肯定不会放过。”更重要的是，江南巡抚李嵩欠她一个人情，定会暗中配合。
酉时的码头被夕阳染成金红色，西栈的酒肆里觥筹交错。三个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正与货船管事推杯换盏，他们腰间的狼头佩在灯下泛着幽光，与寻常西域商人的玉饰截然不同。
“这批货……三月前务必送到漠北。”为首的络腮胡用生硬的北凉语说道，指尖在桌上轻点，“价钱好说。”
货船管事谄媚地笑：“那是自然，三位爷的生意，小的怎敢怠慢？只是……近来查得紧，尤其是周大人那边……”
“钱能通神。”络腮胡抛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够，再加。”
他们没注意到，邻桌的添茶侍童在添酒时，袖口微不可察地一抖，一点透明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入他们的酒壶。那茶添茶侍童正是石默安排的人，手里的软筋散是清晨从陈掌柜那里取的，装在一根中空的竹筷里。
半个时辰后，三个“西域商人”醉醺醺地走出酒肆，刚拐进西栈的小巷，就被一队巡捕拦住。“站住！奉周大人令，搜查可疑人员！”
络腮胡脸色一变，伸手去拔腰间的弯刀，却发现四肢突然软得提不起力气，丹田处的内力像退潮般散去。“怎么回事……”他惊恐地看向同伴，发现两人也瘫软在地，眼神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