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南江，万籁俱寂。
徐薇露独自站在宋家老宅前，月光如水般倾泻在斑驳的砖墙上，勾勒出这座百年建筑的沧桑轮廓。夜风掠过她单薄的身躯，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青铜小锁，那是她唯一记得的与母亲有关的物件。
“我真的要进去吗？”她轻声自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老宅的铁门早已锈蚀，半掩着仿佛在等待她的到来。徐薇露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锈迹斑斑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院内杂草丛生，月光下能看到几株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地上，枝丫如鬼爪般伸展。她的心跳加速，耳边仿佛又响起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薇露，记住这个地方…”
“你来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吓得徐薇露差点惊叫出声。她猛地转身，看到那个黑纱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黑纱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宛如幽灵。
“你…你到底是谁？”徐薇露的声音颤抖着，既期待又恐惧那个答案。
黑纱女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向老宅的主楼。她的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像猫一样优雅而神秘。“跟我来。”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徐薇露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主楼的门早已腐朽，黑纱女子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破败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黑纱女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青铜烛台，点燃了上面的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徐薇露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况——积满灰尘的家具，墙上的蛛网，还有角落里散落的瓷器碎片，一切都显示这里已经荒废多年。
“二十四年了…”黑纱女子轻声叹息，声音里满是沧桑，“我没想到还能回到这里。”
她转向徐薇露，缓缓抬手摘下了面纱。
烛光下，一张与徐薇露有七分相似的脸庞显露出来。虽然岁月在那张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也不如年轻时光滑，但那轮廓、那眉眼，分明就是徐薇露在照片上见过的母亲——宋芷。
“妈…妈妈？”徐薇露的声音几乎哽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宋白英——或者说宋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拥抱女儿，却又克制地停在了半步之外。“是我，薇露。”她轻声确认，声音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徐薇露的眼泪终于决堤，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为什么？”她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什么丢下我和爸爸？你知道我们有多痛苦吗？爸爸他…他一直都在想着你！”
宋白英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对不起…”她喃喃道，“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让你抛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徐薇露质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一场假死的火灾？你知道这些年来，我和父亲有多难过吗！”
宋白英痛苦地摇头，伸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让我…让我从头告诉你一切。”她深吸一口气，“但首先，我需要你知道，我的真名不是宋芷，而是宋白英。”
宋白英带着徐薇露来到主楼三楼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比其他地方保存得更为完好。墙上挂着一幅已经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一对中年夫妇端坐中央，身后站着三个年轻人。
“这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我，以及你的两个舅舅，这是你的小姨。”宋白英指着照片轻声说道，手指微微颤抖，“宋家在南江曾经也是名门望族，虽然不如现在的四大家族显赫，但在武道界颇有声望。”
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老槐树，继续道：“宋家有一部流传了数百年的祖传秘籍《天机引》。这部秘籍只能由当代家主继承，到我这一代，由我大哥继承。”
徐薇露安静地听着，心中的愤怒渐渐被好奇取代。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母亲的家族。
“三十多年前，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曾外祖父——在一次酒醉后，对外炫耀宋家藏有能开启天脉之门的秘籍。”宋白英的声音变得低沉，“消息传出后，宋家成了众矢之的。爷爷在一次袭击中身亡，而真正的灾难还在后面…”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南江张家为了夺取《天机引》，和他的幕后主使，在一个雨夜血洗了宋家。全家上下二十七口，无一幸免。我当时在国外留学，侥幸逃过一劫。”
徐薇露倒吸一口冷气。她听说过北疆无相宫，那是武道界最神秘的组织之一，据说宫主拥有通天彻地之能。
“得到消息后，我立刻赶回国内，但为时已晚。”宋白英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按照母亲生前的嘱托，化名宋芷，准备前往北疆无相宫寻求外祖母的帮助。”
“但在火车上，我因为悲伤过度加上连日奔波，晕倒了。”宋白英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是你父亲救了我。他…他是个善良的人，见我孤身一人，便一路照顾我。”
一抹温柔的笑意浮现在宋白英嘴角，但很快又被痛苦取代。“我们相爱了，很快私定终身。但是我从未放弃复仇的念头，在你父亲的生意做大之后，我们回到南江，不久后就有了你…”
“那为什么后来要离开？”徐薇露忍不住问道。
宋白英长叹一声：“在你三岁那年，我的外祖母找上门来。她痛斥我忘家灭族之仇，只顾儿女私情。”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无相宫当时正面临内乱，她需要我回去继承宫主之位，同时…复仇。”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她们此刻的心绪。
“我挣扎了很久，最终决定装死脱身。趁着你们父女回老家探亲，我策划了那场火灾…”宋白英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从医院的停尸房偷来一具与我体型相似的女尸，制造了我被烧死的假象。”
徐薇露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你知道吗？爸爸他，自从你走后，他再也没有真正笑过。”
“我知道。”宋白英痛苦地闭上眼睛，“但当时我没有选择。无相宫需要我，血仇需要报。而且…”她突然睁开眼，紫色的光芒在瞳孔中流转，“我的血脉已经觉醒，注定无法过普通人的生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宋白英站起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个老旧衣柜。
“跟我来，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她推开衣柜，露出后面的墙壁，然后在墙砖上按照特定顺序按压了几块砖石。
随着一阵机关运转的“咔嗒”声，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楼梯。
徐薇露瞪大了眼睛：“这是…”
“宋家的密室。”宋白英拿起烛台，率先走下楼梯，“你小时候我带你来过，只是…我封印了你的这段记忆。”
楼梯蜿蜒向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徐薇露跟在母亲身后，心跳如鼓。她隐约感觉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具体细节。
楼梯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周围散落着几个木箱。石室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宋白英走到石桌前，指着桌面中央一个锁形的凹槽，轻声说道：“把你的青铜小锁放进去。”
徐薇露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脖子上的青铜锁，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完美契合。
“咔哒”一声轻响，石桌侧面弹开一个小抽屉。宋白英从中取出一个泛黄的羊皮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天机引》三个古朴的大字映入眼帘。
就在这一刻，徐薇露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小小的她被母亲抱在怀里，走进这个密室；母亲紫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轻声细语；那个青铜小锁被挂在她的脖子上，母亲说“记住这个地方”…
“啊！”她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她的大脑。
宋白英连忙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记忆封印解除了…对不起，这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当眩晕感渐渐消退，徐薇露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困惑。“你…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
“我使用了太虚梦魇瞳的能力。”宋白英轻抚女儿的脸庞，“这是一种特殊的瞳术，能够封印或修改人的记忆。我当时担心自己回不来，宋家的秘宝会就此断绝，所以带你来到这里，将这段记忆封印，只有当你回到这里才会慢慢解封。”
徐薇露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这太荒谬了！什么瞳术？什么记忆封印？这又不是在拍电影！”
宋白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瞳孔中有星河般的光芒流转。
“这就是天眼一族的血脉传承——太虚梦魇瞳。”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每个拥有这种血脉的人，都会在特定条件下觉醒。”
她直视徐薇露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你的血脉在躁动，但是至今都没看到你的血脉觉醒。”
徐薇露想起那天在阁楼上，黑纱女子——她的母亲——眼中闪烁的紫光，以及自己体内那股莫名的躁动。
“我不明白…”她摇着头，“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不知道。”宋白英收起瞳术，眼睛恢复正常，“这种血脉传承以母系为主，而且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觉醒。普通人与我们结合生下的孩子，有概率继承血脉，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隐性，除非遇到强烈刺激。”
她将羊皮卷小心地卷好：“当年我实力不够，害怕《天机引》在我手里丢失，没有把秘籍带走，于是我把能开启秘匣的天机锁给了你，并把秘籍藏在密室之中。现在我终于可以取回家族秘宝了。”
徐薇露突然扑进宋白英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宋白英的身体僵住了，随即颤抖着抱紧女儿，泪水无声滑落。“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两人相拥而泣，二十年的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宣泄而出。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石室墙上，融为一体。
良久，徐薇露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跟我回家吧，爸爸一定会高兴坏的！他这些年一直…”
宋白英痛苦地摇头，轻轻推开女儿。“不行，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徐薇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还要躲着我们吗？”
“不是躲着你们，是保护你们。”宋白英擦去女儿的泪水，“沈之荣已经知道我还活着，如果我现在回去，只会给你们带来危险。无相宫与沈家的恩怨还未了结。”
她捧起徐薇露的脸，眼中满是恳求。“答应我，先不要告诉你父亲。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会亲自向他解释，向他道歉…”
徐薇露咬着嘴唇，泪水再次涌出。“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宋白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沈之荣活不过这个月。”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挂在徐薇露脖子上。“这是无相宫的护身符，遇到危险时捏碎它，我会立刻感知到。”
徐薇露低头看着玉佩，又看看手中的羊皮卷，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妈妈…我该怎么办？这一切太突然了…”
宋白英温柔地抚摸女儿的头发。“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爱你。”
她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离开密室，走出老宅。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在分别前，徐薇露突然转身紧紧抱住母亲。“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宋白英回抱女儿，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答应你。”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宋白英的眼中再次泛起紫色光芒。她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南江，而她必须在那之前，确保女儿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