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鲸坠落后的废墟上,硝烟味儿还没散干净,一股子更加刺鼻的酸臭味就开始在空气里发酵。那是尸鲸体内流出的黑色液体,正滋滋啦啦地腐蚀着岩石,冒着黑烟。
“这味儿,比俺老家那腌了十八年的臭咸菜缸子炸了还冲!”王铁柱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把肩上扛着的001号少女往上颠了颠,“老大,这‘祖宗’咱们真要带回去?刚才那一下子,差点把俺这几十斤膘给交代了。”
“带。”李啸把混沌龙枪收回体内,擦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眼神冷得像块冰,“天穹公司既然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追杀,说明她比那个什么狗屁尸鲸值钱多了。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女那惨白如纸的脸,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时间卡顿”。
“而且,她刚才救了我们。虽然是被迫的。”
众人不敢耽搁,迅速清理了战场,搜刮了一些还能用的补给,便趁着夜色掩护,撤回了隐藏在峡谷深处的临时基地——那艘正在维修中的“复仇号”陆行舰。
一进医疗舱,那股让人安心的机油味和消毒水味终于盖过了外面的腐臭。
“快快快!把她放这儿!”古不言像个看见新玩具的孩子,指挥着王铁柱把少女放在扫描台上。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快要滑下来的战术目镜,双手在全息键盘上敲出了残影,“老夫倒要看看,天穹那帮疯子到底造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滋滋——”
扫描仪的光束从少女头顶扫到脚跟。全息屏幕上,原本平滑的数据流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剧烈跳动,警报声把正在角落里偷吃压缩饼干的赤九渊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半块饼干直接掉进了裤裆里。
“哎哟卧槽!烫烫烫!”赤九渊一阵手忙脚乱,一边掏饼干一边骂骂咧咧,“古老头你搞什么鬼?这动静,不知道的以为你把天捅了个窟窿!”
“你看这儿!”古不言没理会老道的狼狈,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上的一团红黑相间的能量图谱,脸色煞白,“这……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结构!”
李啸凑过去一看,眉头瞬间锁死。
屏幕上显示的不是骨骼和内脏,而是一团被无数机械管线和符文禁制强行缝合在一起的能量体。在她的丹田位置,原本应该是气海的地方,赫然悬浮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小人儿——那是修真者的元婴!
但这个元婴此刻正被无数根黑色的、像是血管一样的触手死死缠绕,那些触手源源不断地从元婴体内抽取金色的灵力,转化成一种暗红色的狂暴能量,输送到少女全身的人造经脉中。
“这……这是把元婴当成干电池在用啊!”苏婉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天穹的人疯了吗?元婴离体,不出三刻就会消散,他们怎么保存下来的?”
“不是保存。”赤九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盯着那个被触手缠绕的小人儿,那双平时浑浊的老眼此刻竟然瞪得滚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用‘活人’养着的……这元婴,是活生生从修士体内剥离出来,然后种进这个克隆体里的。”
说到这里,赤九渊的声音突然哽咽了,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愤怒和悲痛。
“老道,你认识?”李啸敏锐地察觉到了赤九渊的情绪不对。
赤九渊没说话,只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指,想要触碰屏幕上的那个元婴影像。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那个元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然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
“那是……那是老道的徒孙女啊!”
赤九渊猛地一拍大腿,嚎了一嗓子,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三十年前,老道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带着他闺女下山历练,说是要去见识见识这花花世界。结果一去不回!老道找了他们整整十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被天穹这帮畜生抓去做实验了!”
“那是小雅的元婴气息!老道死都不会认错!她那时候才刚刚结丹啊!天穹这帮杀千刀的,居然把她催熟到了元婴,然后当成零件塞在这个鬼东西里!”
赤九渊一边哭一边骂,平时那副“仙风道骨”的高人形象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孤寡老人。
李啸的心沉了下去。他虽然早就知道天穹公司没人性,但“吃人修仙”这种事,还是突破了他的底线。
“别哭了。”李啸拍了拍赤九渊的肩膀,语气平静得有些吓人,“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更得救了。”
“救?怎么救?”古不言泼了一盆冷水,“她的肉体是克隆的,脑子里被植入了天穹的最高权限芯片,灵魂已经被那些邪神触手侵蚀了八成。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拥有元婴级战力的生化兵器,代号‘零’。一旦醒来,如果不受控制,她会把我们这里夷为平地。”
“那就把控制权抢过来。”李啸转头看向古不言,“你是搞技术的,有没有办法破解那个芯片?”
“这……”古不言面露难色,“这芯片的加密等级是天穹最高的‘巴别塔’级别,暴力破解会直接引爆元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用神识潜入她的识海,从内部切断芯片与元婴的连接。但这太危险了,她的识海里现在全是邪神的精神污染,进去就是送死。”
“我来。”李啸没有丝毫犹豫。
“老大,你这……”王铁柱刚想劝,李啸已经盘腿坐在了手术台旁。
“我有混沌金丹,专克邪神污染。而且……”李啸看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赤九渊,“咱们既然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你孙女就是我孙女(赤九渊:滚!),没道理见死不救。”
“帮我护法。”
说完,李啸闭上双眼,眉心处亮起一道黑金色的光芒,瞬间射入少女的眉心。
……
识海之内,一片猩红。
这里不再是修真者那种清灵的灵台方寸山,而是一片翻滚着血浆和铁锈的废土。天空中悬挂着无数只巨大的电子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这片荒原。
“入侵者……清除……”
李啸的神识刚一凝聚成型,四周的血海中就爬出了无数只机械蜘蛛,朝着他扑了过来。
“滚开!”
李啸冷哼一声,神识化作一柄开天巨斧,横扫而出。那些机械蜘蛛在混沌之力的碾压下瞬间崩碎。
他一路过关斩将,直冲识海中央。
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个被囚禁的元婴。
小女孩模样的元婴被锁在一根巨大的金属十字架上,无数根数据线插在她的脑袋和四肢上,正在不断地向她灌输着杀戮指令。
“你是……小雅?”李啸试探着喊了一声。
元婴缓缓抬头,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麻木。
“我是……零。编号001。任务……毁灭。”
“不,你不是兵器。”李啸走上前,顶着周围越来越强的精神威压,伸出手按在那些数据线上,“你是人。你爷爷在外面等你回家吃饼干呢。”
听到“爷爷”两个字,元婴那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爷爷……糖葫芦……”
就在这一瞬间,李啸抓住了机会!
混沌灵力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切断了那根连接着元婴头顶的主控制线。
“啊——!!!”
元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识海开始剧烈震荡。
现实世界中。
“滴滴滴——警告!实验体各项数值异常!脑波紊乱!”古不言看着屏幕上的一片乱码,急得满头大汗。
“老大!快出来!她要暴走了!”
李啸的神识猛地回归本体,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手术台上,原本昏迷的少女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她睁开了眼睛。
但那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也不是刚才那种红色的狂暴状态。
此时她的双眼,是一片死寂的全黑,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发出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像是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非法入侵。安全协议已熔断。”
“启动备用指令:信标激活。”
“坐标已锁定:东经113.5,北纬22.8。目标:复仇号基地。”
“请求收割者介入清理。”
话音刚落,她脖子上的项圈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紫色,一道肉眼可见的强电磁波以她为中心,瞬间穿透了复仇号的装甲,直冲云霄。
“完了!”古不言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那是收割者的最高级求救信标!她不是在向天穹求救,她是在向天上的‘红月亮’发定位!”
“这操作,简直离了大谱!”王铁柱吓得手里的狼牙棒都掉了,“咱们这是捅了马蜂窝还嫌不够,又往里面扔了个雷啊!”
“别愣着!”李啸顾不上擦嘴角的血,一把抄起旁边的通讯器,“全员进入一级战备!不管天上掉下来什么,都给我顶住!”
“这下,咱们真的要把水搅浑了。”
李啸看着窗外夜空中那轮原本安静的红月亮,此刻正逐渐变得猩红刺眼,仿佛一只充血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这片大地。
一场三方混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