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之内,并非寻常跃迁时的流光溢彩,而是一片粘稠、晦暗的混沌原暗。没有方向,没有距离感,只有手腕上那灰色印记散发出稳定的微光,如同灯塔,指引着通往“虚无回廊”的唯一路径。
夜璃与墨渊悬浮于这片原暗之中,心神紧绷,方才离开根源之地时,柳清音意念中那一闪而逝的剧烈波动,以及那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恐怖嘶吼,如同冰冷的跗骨之蛆,萦绕在两人心头,挥之不去。
“清音最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墨渊沉声开口,雷光在体表本能地流转,驱散着周遭原暗带来的无形压迫感。
夜璃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与那‘噬界’碎片有关。那东西……恐怕不仅仅是上一纪元的混沌凶物那么简单。它的残响中,似乎蕴含着更深的……恶意与执念。”她回想起柳清音最后那幅画面描述——血色海洋,骸骨王座,以及那声充满毁灭与悲伤的嘶吼。“混沌归一,归来……吞噬一切,重塑轮回……”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单纯渴望吞噬与破坏的凶兽所能发出的呐喊。
“莫非,‘噬界’也曾是某个‘火种’?或者说,是失败了的、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混沌归一’?”墨渊提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如果连“火种”本身都可能被扭曲、堕落成那般模样,那他们追寻的“变量”与“希望”,又该如何保证其纯粹?
就在两人心绪纷乱之际,前方那无尽的混沌原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那并非实质的音波,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哀鸣”与“共鸣”。仿佛有无数个世界在同时崩灭,无数种可能性在瞬间被掐断,最终汇聚成一股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神魂的悲怆潮汐,沿着通道,汹涌而来!
“是虚无回廊的边缘!”夜璃瞬间警醒,魔渊之力自主激发,在身前形成一道吞噬旋涡,将那无形的悲怆潮汐大半引入未知的维度。饶是如此,剩余的一丝波动掠过,依旧让她神魂一阵刺痛,仿佛见证了无数文明的终末。
墨渊亦是闷哼一声,雷光护盾明灭不定,那潮汐中蕴含的“终结”意蕴,与他充满生机与破坏力的雷霆本质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好可怕的寂灭之意……比清音掌握的‘归墟’之力,更加……纯粹和绝望。”墨渊脸色微白,眼中充满了震撼。这还仅仅是回廊边缘散逸出的余波!
随着不断前行,那悲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周围的混沌原暗也开始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灰”。那是一种剥夺了一切色彩、一切活力、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在被缓慢稀释的“灰”。
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
那并非一个具体的地点,更像是一道“边界”。一边是他们来时相对“正常”的宇宙结构(尽管已被混沌原暗包裹),另一边,则是那片无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热、声、乃至概念与逻辑的……“灰域”。
虚无回廊,并非一条有形的走廊,而是一片法则的“废墟”,是秩序与混沌交锋后留下的、无法被任何模型定义的“异常区域”!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通道,正式进入这片“灰域”的刹那——
夜璃手腕上那一直稳定指引方向的混沌原暗印记,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并且,其散发出的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指引,而是变成了一种急促、尖锐、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共鸣”!
与此同时,一股与之前“噬界”碎片同源,但却庞大了千万倍、凝练了千万倍的……暴虐吞噬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神骤然苏醒,猛地从通道侧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灰域”中爆发出来!
那片“灰域”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扭曲法则、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能量构成的……“头颅”轮廓,猛地从中探出!
那头颅形似龙首,却又布满狰狞的骨刺与不断开合的裂缝,一双完全由吞噬旋涡构成的巨眼,瞬间锁定了通道出口处的夜璃与墨渊!
正是“噬界之兽”!或者说,是比他们在黯烬星云遭遇的那一块碎片,更加完整、更加强大的……本体的一部分?!
“是汝等……蝼蚁!!”那暴虐的意志化作狂暴的冲击,直接轰入两人脑海,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贪婪,“毁吾分源……夺吾资粮……竟还敢……携‘原初’印记……送上门来!”
它竟然认识这混沌原暗印记?并称之为“原初”印记?
夜璃与墨渊来不及细想,那噬界头颅已然张开了巨口,那并非生物的口腔,而是一个通往绝对虚无的、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恐怖黑洞!一股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瞬间降临,要将两人连同他们所在的这片通道,一起吞没!
“不好!”墨渊怒吼,神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雷光,试图稳住身形,但在那绝对的吞噬之力下,他的雷霆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瞬间湮灭!
夜璃亦是全力催动魔渊之力,却发现连魔渊的吞噬特性,在那噬界本体的巨口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这是层次上的绝对差距!
通道开始崩解,周围的混沌原暗被疯狂扯入那巨口之中。眼看两人就要步上被吞噬的绝路——
夜璃脑海中灵光乍现!她想起了柳清音最后那幅画面,那血色海洋中的嘶吼,以及……这噬界对“原初”印记的贪婪与……某种隐藏在暴虐深处的……“恐惧”?
它不是想吞噬印记,它是想……凭借印记,去往某个地方?或者,唤醒\/对抗某个存在?
赌一把!
夜璃不再抵抗那吞噬之力,反而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沸腾的警告着、共鸣着的混沌原暗印记,一起……主动送向了那噬界张开的巨口!
“夜璃!你做什么?!”墨渊惊骇欲绝。
然而,就在那混沌原暗印记的光芒即将被噬界巨口吞噬的瞬间——
印记仿佛被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机制,其内部那点属于柳清音的“混沌原暗之心”的烙印,轰然爆发!
不再是庇护,而是一种……君临般的“威压”!
一道细微却无比凝聚的混沌原暗之线,自印记中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烙印般,瞬间点在了那噬界头颅的眉心!
“吼——!!!”
噬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痛苦、恐惧与……一丝诡异“狂喜”的咆哮!它那庞大的头颅剧烈震颤,吞噬之力骤然中断,暗红色的能量如同鲜血般从它体表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是……是祂……的气息!!”噬界的意志变得混乱而癫狂,“钥匙……果然是钥匙!!哈哈哈……纪元之约……终末舞台……吾……不甘……为饵……”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庞大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缩回了翻腾的“灰域”深处,只留下了一片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那句充满不祥意味的、未尽的癫狂之语。
通道出口前,暂时恢复了平静。
夜璃半跪于地,大口喘息,方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和精神。墨渊迅速上前护住她,看向那片“灰域”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的话……是什么意思?”墨渊声音干涩,“纪元之约?终末舞台?饵?”
夜璃抬起头,望着那噬界消失的方向,手腕上的印记依旧滚烫,但那股警告般的共鸣已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确认”。
“来来,这虚无回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她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投向那片无垠的、死寂的“灰域”,“‘噬界’这样的存在,似乎也只是这场‘约定’中的……一颗棋子。”
“而我们,”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混沌原暗印记在她手腕上微微闪烁着,仿佛与这片绝地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恐怕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这场横跨纪元的……终极棋局。”
两人调整呼吸,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终于一步踏出了通道,正式进入了虚无回廊那剥夺一切的“灰域”之中。
就在他们身形没入那片灰色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整个虚无回廊,那原本死寂的“灰”,开始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起来。